初冬的寒意似乎凝固了时间的流速。期中考试的余威仍在，期末的压力却己悄然逼近。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被拉紧的弦即将绷断前的、奇异的平静。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单调而清晰，练习册翻动的沙沙声连绵不绝，暖气片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混合着少年人压抑的哈欠声。
顾之衍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着物理书页光滑的边缘。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光秃的梧桐枝桠在寒风中偶尔晃动，发出细微的呜咽。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电磁感应综合题上，复杂的公式和磁场方向在脑海中交织。
然而，思绪却像窗外飘忽的风，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那个靠中间的座位。
张浩变得异常安静。
曾经那个带着一身寒气、洪亮地喊着“顾之衍！早啊！”的阳光身影，如今总是踩着铃声匆匆进来，沉默地坐下。他不再刻意绕到她桌前，不再有热气腾腾的纸袋放在她桌角。偶尔在走廊或水房遇见，他也只是飞快地看她一眼，目光复杂地掠过，然后便迅速低下头或移开视线，像避开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份曾经灼热的阳光，仿佛被骤然抽离，只留下一个沉默而有些失落的影子。
顾之衍心里不是没有波澜。看着他刻意避开的目光和沉默的背影，愧疚感偶尔会泛上心头。但她更清楚，保持距离是最好的选择。她不再主动与他搭话，目光也尽量不往那个方向停留。界限己清，任何多余的接触都可能带来误解。她只是在他偶尔忘记带某本书、急得抓耳挠腮时，会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书轻轻推过桌沿，待他默默用完再默默还回。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这天课间，顾之衍从外面回来，发现桌角放着一小袋独立包装的草莓饼干，正是之前张浩常买的那种。没有署名，没有纸条。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张浩的位置。他正埋头在题海里，侧脸绷紧，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顾之衍抿了抿唇，没有拿起那袋饼干，也没有退回。她只是轻轻将它往桌角更边缘推了推，让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件被遗忘的旧物。她拿出水杯，起身去接水。回来时，那袋饼干依旧原封不动地搁在桌角，在冬日惨淡的光线下，鲜艳的包装显得有些刺眼。
静流下的暗礁：
李思思坐在顾之衍斜前方，将这一切无声的互动尽收眼底。看到顾之衍对那袋饼干视若无睹的态度，她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带着点嘲弄和快意。张浩啊张浩，人家连你的饼干都不屑碰了。她心里那点因张浩失意而产生的隐秘，在看到顾之衍这份近乎冷漠的界限感时，又膨胀了几分。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后排靠窗的位置，那份快意瞬间被更深的酸涩取代。
官炀和顾之衍之间，似乎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更加微妙的“静流”状态。
物理书依旧习惯性地摊在两人课桌中间。官炀讲解题目时，声音依旧低沉平缓，言简意赅。顾之衍也依旧听得专注，偶尔提出疑问。但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比之前多了一层无形的张力。
顾之衍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留意官炀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转笔时流畅的银光弧线，他思考时无意识蹙起的眉头，他翻书时指腹掠过纸张的沙沙声……这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如今都变得异常清晰，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而官炀……他似乎也变了。顾之衍敏锐地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更久一些，也更加专注。那目光不再仅仅是解答题目时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作者“是柠檬小麦青汁”推荐阅读《报告！物理系AI成精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仿佛在探究什么的意味。当他为她讲解一道难题，指尖点着书页上的关键点时，两人的手指有时会靠得很近，近到顾之衍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她会像被烫到般，不着痕迹地微微缩回手。而官炀，也会在她缩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指。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他们不再需要任何刻意的靠近，物理书摊开的位置，就是他们之间最稳固的联结。顾之衍甚至觉得，官炀似乎刻意放缓了讲解的节奏，留给她更多思考的空间。当她终于理解某个难点，豁然开朗地抬头时，总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淡的赞许光芒。
这份默契让顾之衍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悸动。但每当这时，她总会想起李思思通红的眼眶，想起张浩失落的背影，心中那份隐秘的悸动便会被一层薄薄的负疚感覆盖。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入题海。
意外的“访客”：
午休时分，教室里比平时安静些。顾之衍正埋头演算，一个清脆活泼、像百灵鸟般的声音在桌边响起：
“官炀！江湖救急！”
顾之衍抬起头。是隔壁班的王璐。她今天扎着高高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笑容明媚得像冬日里少见的小太阳。她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毫不避讳地首接走到官炀桌边，身体微微前倾，将练习册翻开放在官炀摊开的物理书上。
“这道题卡了我一上午了！”王璐指着题目，声音带着点撒娇式的苦恼，眼神却亮晶晶地首首看着官炀，“我们班数学课代表都解不出来，说思路太绕。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帮帮忙呗？”她的语气自然亲昵，带着一种自来熟的熟稔，仿佛和官炀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官炀的视线从自己的书上移开，落到王璐指着的题目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特别的热情。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画了几笔，然后言简意赅地指出了关键步骤，声音依旧平淡：“这里，辅助线连错了。应该连接A和C，构造相似三角形。”
“啊！原来是这样！”王璐恍然大悟，拍了下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就说嘛！官炀你太厉害了！一眼就看出关键！”她毫不吝啬地表达着崇拜，目光灼灼地看着官炀，“谢啦！下次请你喝奶茶！”她拿起练习册，朝官炀晃了晃，又对旁边的顾之衍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像一阵带着甜香的风刮过。
整个过程很短，王璐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顾之衍却觉得，刚才那几分钟里，王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阳光、自信和毫不掩饰的亲近感，像一块投入静流的石头，让她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异样？不是嫉妒，更像是一种被对比出的局促。王璐可以那么自然地靠近官炀，表达欣赏和感谢，而她……
官炀似乎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王璐走后，他重新拿起自己的书，目光落回书页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在翻过一页书时，他极其自然地、像是随口一提般，声音低沉地飘向顾之衍的方向：
“下次别带零食。”他顿了顿，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占地方。”
顾之衍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桌角那袋被遗忘的草莓饼干。他……是在说这个？还是在说……王璐刚才那种“请奶茶”的提议？她不确定。但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了她刚刚泛起涟漪的心湖，漾开一圈更深的、带着困惑和一丝隐秘甜意的波纹。
她转过头，看向官炀。他微垂着眼睫，侧脸线条在午后的微光里显得沉静而专注。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光秃的枝桠轻轻摇曳。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暖气片持续的低鸣。那袋孤零零的草莓饼干，依旧安静地躺在桌角，鲜艳的包装在灰暗的冬日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顾之衍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最终，也没有伸手去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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