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砖小院日渐升温的烟火气和稳步推进的反击布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知青点角落里,李红梅日益滋长的、如同毒藤般缠绕的煎熬。
距离她上一次收到“表舅”王德利的秘密指示,己经过去快一个月了。那封简短的字条,只让她“静待时机,切勿妄动”。此后,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她托人往地区革委会悄悄带过两次口信,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回响。
这种失联的状态,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感到一种窒息般的恐慌。王德利是她攀附上杨家的唯一桥梁,是她在这盘大棋中唯一的支点。如今这桥梁仿佛断裂,支点消失无踪,她感觉自己就像被遗弃在荒野的棋子,孤立无援,前途未卜。
更让她心如油煎的是,周灵羽的日子,肉眼可见地越过越好了!
试验田的丰收让她在村里的威望如日中天,连大队长周建国见了她都客气三分。姚梅丽那个没见识的村姑,嫁给了冷锋那个傻大个,居然也住上了新房,每天红光满面,和冷锋出双入对,那股子新婚的甜蜜劲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更可恨的是,他们竟然还天天凑在周灵羽那个破院子里吃饭,西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尤其是那个赵家鑫,看周灵羽的眼神……李红梅每次偷窥到,都嫉妒得心口发疼!凭什么?凭什么周灵羽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维护,甚至可能得到那样出色的男人的青睐?而她李红梅,明明长得也不差,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窥探?
还有周灵羽!她的气色似乎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虽然偶尔还是能看到一丝疲惫,但眼底那份沉静和隐隐流露的满足感,像针一样刺着李红梅的眼睛。她过得这么滋润,凭什么?!杨家不是要对付她吗?王德利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她好看吗?为什么还没动静?!
滔天的嫉妒和怨恨,如同毒蛇的毒液,日夜不停地啃噬着李红梅的心,几乎要将她逼疯。她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恶毒地诅咒周灵羽,幻想着她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那股强烈的恨意,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然而,无论内心如何翻江倒海,如何渴望立刻冲出去撕烂周灵羽那张平静的脸,李红梅残存的理智,或者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死死地压制住了她。
她不敢动。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颗棋子。一颗被杨家捏在手里,可能随时会被舍弃的棋子。周灵羽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能坐吉普车来村里的军区首长爷爷,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赵家鑫,以及他背后同样神秘的赵家。杨家更是庞然大物。无论哪一方,碾死她李红梅,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她更害怕,万一自己的轻举妄动,破坏了杨家精心策划的部署,惹怒了王德利甚至杨家更高层的人,那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她毫不怀疑,杨家为了自身利益,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当替罪羊,甚至让她彻底消失。
“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红梅在冰冷的炕上辗转反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再等等……再等等……表舅一定有他的安排……杨家不会不管我的……周灵羽,你的好日子长不了!等你背后的靠山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试图用对周灵羽未来的恶毒诅咒,来安抚此刻自己如同困兽般的焦灼和恐惧。
于是,在前进大队看似平静的日常画卷下,李红梅如同一道深色的阴影,继续蛰伏着。她依旧按时上工,沉默寡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那双眼睛,在无人注意时,投向青砖小院和周灵羽的目光,却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怨毒,仿佛淬了毒的钩子,无声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那个不知何时才会降临、也不知是福是祸的“时机”。
她成了一只被囚禁在自己织就的恐惧与仇恨之网中的困兽,既渴望扑出去撕咬猎物,又恐惧着网外更强大的猎人。这份煎熬,是她攀附权贵、心怀恶念必须付出的代价,日复一日,蚕食着她所剩无几的良知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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