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行驶在略显颠簸的乡间公路上，将前进大队的炊烟远远抛在身后。车厢内，腊鱼腊肉的烟熏香气与皮革、汽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带着浓浓年节气息的“旅途香氛”。
周灵羽起初还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但随着车子有节奏的摇晃和暖气的熏蒸，一夜未眠的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她靠在椅背上，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点一点，最终轻轻地、毫无防备地靠在了赵家鑫驾驶座一侧的肩膀上。
赵家鑫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僵。肩膀上传来的温热和那一点点柔软的重量，像羽毛般轻轻扫过心尖。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让车子行驶得更平稳些，微微偏过头，就能看到她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而清浅，卸下了平日里的聪慧与坚韧，此刻显得格外恬静无害。
他没有动，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目视前方，平稳地驾驶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淡淡的暖意，在狭小的车厢内弥漫开来。他忽然觉得，这塞得满满当当的“搬家式”返乡，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头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次稍大的颠簸让周灵羽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靠在赵家鑫肩上，甚至……嘴角好像还有一点点可疑的？她猛地弹开，脸颊瞬间红透，像煮熟的虾子，手忙脚乱地抹着嘴角，语无伦次：“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睡着了……压着你了吧？我流口水了没？”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赵家鑫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没事，车子晃，难免的。睡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他自然地岔开话题，缓解她的尴尬。
周灵羽连忙点头，接过他递来的军用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清水让她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不少。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主动聊起了天：“对了，家鑫，静姐那边……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吗？杨家……”
提到正事，赵家鑫的神色也认真起来。他压低了些声音，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嗯。进展比预想的顺利。李红梅那个‘表舅’王德利，因为之前急着保李红梅出来，动用了些不该动的关系，被我们抓住了把柄。静姐的人顺藤摸瓜，己经查到了他与杨家一个旁支子弟私下交易的证据，数额不小，性质很恶劣。” 他顿了顿，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周灵羽专注的神情，“杨家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这个旁支子弟急于撇清关系，可能会成为突破口。周爷爷和赵爷爷的意思是，利用这个内部分歧，继续加压，争取在开春后收网。李红梅那边……暂时不用理会，她己经是枚废棋，翻不起浪了。你安心回家过年，陪陪家人，这边有我们盯着。”
听到“开春后收网”和“李红梅是废棋”，周灵羽一首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困扰她许久的阴霾，仿佛被这归途的暖阳驱散了大半。她由衷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太好了！辛苦静姐和你们了！也替我谢谢爷爷他们。”
“嗯，我会的。” 赵家鑫应道。他看着周灵羽如释重负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话题轻松下来。两人聊起了海市过年的习俗，周灵羽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家里往年过年的热闹场景，贴春联、放鞭炮、包饺子、守岁……赵家鑫则分享了一些赵家过年的趣事，车厢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氛围。
而此刻，在前进大队知青点冰冷的房间里，李红梅正裹着单薄的被子，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吉普车早己绝尘而去，但那引擎声仿佛还在她耳边回响，提醒着她周灵羽的风光离去。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王德利依旧音讯全无，杨家的“部署”如同石沉大海。周灵羽却越过越好，不仅带着丰厚的“年货”风风光光回家过年，还有赵家鑫那样的人物亲自开车护送！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但她不敢动，也不能动。王德利失联的阴影和杨家的积威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心头。她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只能徒劳地对着虚空龇牙，却不敢发出任何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声响。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等！必须等下去！杨家不会放弃的！周灵羽的风光只是暂时的！等杨家出手的那一天……她眼中闪烁着怨毒而疯狂的光芒，将所有的希望和恨意，都寄托在那渺茫而未知的“时机”上。
吉普车一路向南，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近。周灵羽望着窗外渐渐熟悉的风景轮廓，归心似箭。而赵家鑫沉稳地握着方向盘，载着满车的年货、信任和一丝悄然滋长的情愫，也载着身后暂时蛰伏的暗涌，驶向那个万家团圆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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