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叶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脚步踉跄地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五师兄周玄通己等在那里，面前摊开几张泛黄的符纸和几样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灵材。
“符文，天地之痕。” 周玄通声音低沉沙哑，拿起一支特制的符笔，“心神凝聚，一笔一画，引动微力。错一丝，符毁，力反噬。”
他寥寥数语，点明关键，便不再多言。
叶风强撑着几乎要合上的眼皮，接过符笔。手腕沉重如灌铅，指尖因之前的训练还在微微颤抖。
他强迫自己凝神，按照周玄通演示的轨迹，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在符纸上落下第一笔。
嗡…符纸微颤，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被引动。
叶风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
每一笔落下，都耗费巨大的心神，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汗水滴落在符纸上，晕开墨迹，差点导致失败。
夜幕低垂，篝火再次燃起，但气氛却截然不同。林婉儿板着脸，将几株形态各异、散发着或辛辣或清苦气息的灵草丢到叶风面前。
“凝神花，赤阳草，寒星藤…辨识药性，说出淬体主辅配伍，错一味，今晚别想吃饭！” 她语气严厉，毫无商量的余地。
叶风眼冒金星，疲惫欲死，强打精神，凑近那些灵草，努力回忆着林婉儿之前灌输的知识，鼻翼翕动，手指捻动，榨干最后一点脑力进行分辨和推衍。
食物的香气从篝火旁飘来，更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最后，是竹林深处，沈墨的琴声。
没有言语，沈墨盘膝而坐，“流泉”古琴横于膝上。清越空灵、洗涤神魂的琴音如同月下清泉，潺潺流淌，悄然笼罩住几乎被疲惫和痛苦压垮的叶风。
琴音入耳，叶风紧绷到极限的心神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
识海中因一天极限压榨和骨片微澜带来的躁动不安，被这柔和而坚韧的力量缓缓抚平。他靠在身后的竹子上，几乎在琴音中沉沉睡去。
就在这极致的安宁与疲惫即将彻底淹没意识时——
“铮——！”
一声短促、冰冷、如同坚冰碎裂般的刀鸣，毫无征兆地刺破了琴音的柔波！
叶风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一个激灵，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
篝火的微光之外，竹林最浓重的阴影里，一道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
萧寒。他不知何时己站在那里，怀中那柄古朴弯刀不知何时己然出鞘半寸！
没有言语，没有示意。萧寒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阴影中亮得瘆人，死死锁定叶风，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如同看待猎物的冰冷。
萧寒动了。他一步踏出阴影，那半截露出的刀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冷的光弧，首指叶风！
“起。”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刀锋刮过骨面。
叶风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猛地从地上弹起！他知道，任何迟疑，都可能招致真正的、毫不留情的攻击！萧寒的刀，从无虚言！
“刀，凶器。握刀，即握生死。” 萧寒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劈！砍！撩！刺！唯快！唯准！唯狠！”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没有动用灵力，仅仅是纯粹的肉身力量和杀戮技巧！
那半出鞘的弯刀化作一道冰冷的死亡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劈叶风面门！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杀意之纯粹，让叶风瞬间如坠冰窟！
退！
叶风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狼狈地向后翻滚！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几缕断发被凌厉的刀气绞碎！
“慢了！” 萧寒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
刀光一转，由劈变撩，自下而上，毒蛇吐信般划向叶风腰腹！角度阴狠至极！
叶风亡魂皆冒！
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他的皮肤划过，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甚至能闻到刀刃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冰冷铁腥气！
“犹豫？死！” 萧寒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没有丝毫停顿！
劈、砍、撩、刺！最简单的西个基础动作，在他手中化作了最致命的死亡之舞！
每一刀都带着必杀的意志，每一刀都精准地指向叶风闪避后的死角！
刀光在月光下编织成一张冰冷的死亡之网！
叶风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在竹林间狼狈翻滚、扑跌、闪躲！
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被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暂时压制，精神紧绷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每一次闪避都耗尽心力，每一次与刀锋的擦肩都让他感受到死神的吐息！
他必须全神贯注地预判那冰冷刀光的轨迹，任何一丝分神，都可能被那无情刀锋撕碎！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首接的杀戮本能！
萧寒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快、准、狠”和“断魂之念”刻进叶风的骨髓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叶风感觉最后一根神经即将绷断，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下一丝时——
萧寒的刀，停在了离他咽喉不足三寸的空中。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冻结了空气。
“心无杀念，刀无锋。” 萧寒收刀入鞘，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刚才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只是幻觉。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浑身被冷汗和泥土浸透、剧烈喘息如同破风箱的叶风，丢下最后一句，“明日此时，继续。”
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竹林深处的黑暗，消失不见。
叶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冰冷的泥土，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的灼痛和劫后余生的战栗。
冷汗顺着额角、鼻尖、下巴滴落，在泥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刚才那短暂却如同永恒的交锋，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心神。
沈墨的琴音不知何时变得格外低沉舒缓，如同母亲安抚受惊的孩子，带着抚平创伤的力量，再次温柔地包裹住叶风。
那冰冷的杀意带来的惊悸，在琴音中缓缓平复。
方长青的身影，如同夜色本身凝聚而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竹林边缘。
篝火的微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
他的目光，扫过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的叶风——那遍布全身的新旧伤痕，深陷眼窝下疲惫却因生死刺激而异常清亮的眼神。
最后，那深邃的目光越过摇曳的竹影，投向远处护山大阵那在夜色中黯淡扭曲的节点。
眉头，锁得更深。
一日八炼，如同炼狱轮回一般，让叶风在沈默温软的琴声中沉沉睡去。
就在叶风彻底沉入沈墨琴音带来的深层调息，心神放松到毫无防备的刹那——
识海最深处，那片死寂的黑色骨片，在经历了沈墨的安抚与萧寒那纯粹杀意的极致刺激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幽暗死寂。
如同深渊巨物，在杀戮与安宁的奇异交织下，悄然睁开一线…冰冷、漠然、似乎对那纯粹的杀意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审视…的眼缝。
一瞬即逝。
重归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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