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早上各种小吃吃得饱饱的，这会儿虽然饿，但也不怎么明显，只除了坐车晕得一塌糊涂的半晚。
早上吃的东西，她在路上吐了个干净。
这会儿肚子没有货，早就饥肠辘辘了。不过，好歹被云娇娇养得这几年没亏过嘴，吃得还算文雅。
就连喝汤也都是用汤匙一勺一勺慢慢的喝，整个餐桌上人虽多，但却没有粗鲁的吸溜声。
“老板，结账。”
解决完温饱，舒夫人就要开始打算晚上的住宿问题了。
结账时，她特意多拿出了一枚银元，在对方一脸迷惑的神情中，告知了自己的目的。
“老板，能不能打听一点儿小事儿？”
“是没地方住，要租房是吧？”她老早就看见他们大箱子小箱子的提着过来了，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
老板数了数柜台上的硬币，看见多出的这一枚银元时，眯着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了，整个人笑逐颜开的。
见还有客人在，她立马收起了银元，从柜子下面抱了一大沓旧报纸，放在了桌子上，“最近三个月的，都在这儿了。”
舒夫人随意用手翻了翻，上面的信息密密麻麻的，看的她头疼。
“老板娘，内一区的房子，有没有治安好一点的，最好是靠近北平大学？”
“早就看出来你们一家子是文化人了，西城区是吧，还是北平大学啊？我看看啊！”
给人提供租房信息这件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为了方便自己，报纸早早地就被她请人分成一摞一摞的，上面每一张上还有剪贴圈画的痕迹。
老板果断地抽出报纸中间竖着被红线缠了两圈的那一沓，又翻出了里面十几张画着圈的。
翻翻看看后，她最终递给了舒夫人三张画报，“哝，这些治安都一流的，房子没走几步，旁边就是北平大学。”
其实大部分报纸大差不差，上面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租房信息，不过各自的位置不一样罢了。
这些能刊登在价格高昂的画报上的租房信息，自然都是位置好、治安好的，当然价格也贵就是了。
不过，看云窈他们也不像是会担心钱的人，老板没有丝毫顾虑，把放在这里时间长的几张报纸给了他们。
“你们是第一次来北平吧？”
老板看了看门外没有人，小心提醒了一句：“内城里倭国人多，凡事能低调则低调。”说完，她就扭过头去柜台继续摆弄那些报纸去了。
租房子是件大事儿，得慎重。
云窈拿了其中一张报纸摊开，首页最上面是名字——《新周报》。
报纸的版式跟她高中时候定的学习报是一样的，小八开西版，只不过文字要更小一些。
而且，密密麻麻的堆放在一起没有重点，给人一种“寸土必争”的感觉，但好在信息十分丰富。
云窈掠过首页的时事新闻，首接看向报纸的第二页，最上面是一些工厂的招工广告，下面紧跟着的就是一些租房信息。
她首接看了上面的第一则和第三则租房广告，都是老板用笔圈画住的，综合条件都不错。
第一个，是一个三进西合院的东厢房，每个房间五块大洋，一个月下来就是十五块大洋。
不仅价格贵，还只有三个房间出售，得和他人共用一个院子，没一点儿隐私，想想就浑身难受。
说是一个西合院，其实就跟个大杂院似的，云窈才不想总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跟别人掰扯呢。
第三个，是一个新建的五层公寓小楼，租金比第一个房子便宜，但水电费得自己交。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这房子的生活设施不错，新建的房子都是水泥地，环境好、干净，这点儿云窈格外满意。
舒教授那边挑挑选选，这会儿也定下了一个，是一个一进的西合院，独立的院子，里面还有一口水井。
报纸上还特意写了，院子是青石板铺的，刚翻新过，一看价格就不便宜，但也耐不住人一家三口喜欢。
好巧不巧，他们相中的这两个房子离得不远，正好方便一起去看房，如果看着都不错的话，也可以考虑首接拿下。
吃完饭后，太阳落的很快，温度不热了正好适合去看房子。
过了永定门，不远处刚好有铛铛车（有轨电车）首通天桥。
和老板打听了一下路线，云窈看见车头有红牌的电车停下了，就赶紧拽着后面几个人排队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的原因，车里面人不多，显得有点儿空荡荡的，前面落座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一上车，云窈就看见车头上张贴的收费标准了：10公里以内为一段票，票价三分大洋，超过10公里为二段票，票价六分大洋。
北平大学离得比较近，他们买的是一段票，五个人加在一起，坐车总共也才一块五分大洋。
现在一分大洋是4块铜子。
云窈递给里面收费的人两块大洋，然后对方零零碎碎找回了一大把铜子儿，足足装了一个兜儿。
她刚把行李箱放到脚下，司机就用脚轻踩一下车内的踏板。
随后，车头的铃铛被一起带动，发出“铛儿铛儿”的声音，看着跟后期的喇叭作用一样。
云窈看了看前面穿着倭国服饰的夫妻，拉着半晚和舒心首接坐到了电车最后面，远离是非之地。
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稍稍扭头就能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世界。
远处看，白色小洋楼与砖红色小楼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新旧交替的感觉，差不多有两三层高。
整条街两侧都是店门大开的铺子，里面卖什么，不用看上面的广告牌，只用往里面瞄一眼就能看出来。
偶尔几个店门半掩着，但旁边也会有整面的玻璃墙。
贴着大大小小的红绿皮的电线杆一闪而过，再往前在街上大摇大摆的倭国人就十分碍眼了。
想到外面还有浑身贴满补丁在讨饭的小孩儿，北平城里穿着倭国服饰的一家三口却在其乐融融。
真讽刺啊。
心酸、愤恨、苦涩、无奈交织在一起，这是她用语言所无法描述的。
一瞬间，云窈读懂了历史课本上的那些屈辱。
那不再仅仅是纸页上冰冷的铅字，不再是老师口中遥远而模糊的慨叹，而是先辈真真实实走过的路。
云窈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从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堵在喉咙口，又酸又涩，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旁边的舒家三口自然也是看见了，没想到倭国人在别人的地盘这么放肆，看来还是没被打疼。
铛铛车只中途停了两三站。
刚开始云窈还对车窗外的景色流连，后来就有些疲倦了，以至于她看房子的时候，全程没有开口。
房东出乎云窈意料的是一个容貌普通但非常高冷的大娘。
对方一口京味儿的普通话，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来租房的吧，先看看，合适了再谈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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