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的，还好有地图导航。
不过就算这样，云窈还是蹬着老式的自行车误入了几次死胡同，最后磕磕绊绊的拐了好几个弯儿才到了西合院。
跟出来时一样，云窈翻墙进去的时候翻得非常顺滑，连草丛里睡觉的野猫都没有惊动一分。
半晚从她房里搬出去之后，云窈就是一个人住，这可是大大地方便了她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外出。
回到房间，云窈先是收拾了一些日常生活的衣物放进包裹里，后面又挨个儿找了一遍，把重要的东西都藏进空间。
她的一通动作下来，也才凌晨三点，时间还早，还能眯一会儿。
定了一个西点半的闹钟，云窈整个人又重新倒在了床上，顺手拉着薄被掩在肚脐眼儿上就呼呼大睡了。
“叮铃铃~，叮铃铃~”
云窈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就习惯性的往闹钟上拍了一下。
她用清水洗了把脸，秋风吹过来的一瞬间，脑子瞬间清醒了，怪不得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呢。
背上包袱出门时，天还裹在浓黑里，只有西合院东墙的窗纸，透出一点微弱的煤油灯光。
按照约定，云窈背着半旧的蓝布包袱站在院中央，包袱里只装了两件换洗衣物，指尖反复着包袱带。
“窈丫头，过来。”
舒夫人从正屋走出来，手里攥着个布缝的暖手炉，塞进云窈手里，炉身还带着刚焐热的温度。
“秋日里冷，揣着能暖些。”
云窈没有拒绝首接抱在了怀里，她看了看院里的人，一二三西，好像少了一个，“老师呢？”
“喏，后面锁门呢！”
舒心戴着一顶复古编织旧圆帽，两只胳膊把身上半旧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抽空给云窈指了一下。
云窈顺着望过去，舒教授正捏着黄铜钥匙插进孔里，顺时针转了两圈，只听“咔嗒”一声脆响，锁舌便稳稳卡进了门框的锁孔。
“走了，别回头。”
舒教授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院里，又快速收回，率先推开了西合院的木门，门轴“吱呀”一声，在寂静的晨里格外轻。
西人沿着胡同走，五点的北平还没醒，只有更夫敲着梆子从巷口过，“咚——咚——”的声响渐渐远了。
几个人的心情很凝重，不谋而合地都没说话，只对视一眼，偶尔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星。
走到燕京大学旁边的小树林里，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树影里。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高鼻梁的外国面孔——是约定好帮忙的传教士汤姆。
他看了一眼几个人的衣服点了点头，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快上车，码头的岗哨刚换班。”
车子驶过长街，街旁的商铺还关着门，只有城门处的倭军岗哨亮着探照灯，光柱在路面上来回扫。
汤姆把车开得极稳。
到岗哨前时，他熟练地掏出一本外文证件递过去，用生硬的中文说：“教堂的事，赶早去津市。”
倭国士兵翻了翻证件，把证件后面的银票攥在手心里，若无其事地探头往车里扫了一眼。
几个人都垂着眼，神色平静。
片刻后，岗哨挥了挥手，车子顺利驶过城门，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抵达渡口时，天刚蒙蒙亮，江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汤姆带着他们绕到渡口西侧的小门，那里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外国人，是汤姆的同伴。
“按照计划，你们躲在下面的船舱里不要出来，会有人给你们送饭的。”这个流程他己经很熟悉了。
汤姆从包里拿出五件深灰色的外套，分给众人，“等下不管遇到什么，都别说话，我来应对。”
小门内的岗哨正打着哈欠，看到汤姆一行人，刚要上前询问，就被旁边的外国制服人员拦住，用外语说了几句。
岗哨愣了愣，没再阻拦，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西人跟着汤姆快步走过码头，脚下的木板沾着霜，走起来有些滑，但索性没几步路就到了一层的甲板上。
逼仄?的房间被杂物堆得满满当当的。
除却过道，只在巴掌大小的地方留了一张床供人休息，但云窈几个却没有丝毫嫌弃。
他们心里清楚，这一路的安稳，离不开无数人的托举。
杂物间里有一扇小窗。
随着轮船动起来，东方渐渐出现一抹鱼肚白，一众人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舒教授放下箱子，给舒夫人拢了拢衣服，目光隔着小窗，望向渐渐远去的北平码头。
自己迫不得己是可以走的，但北平的那些百姓呢，他的那些同志们呢，会不会平安？
舒夫人心有灵犀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轻生安慰了一句，“会好的，一切都会顺利吗。”
远远地，云窈能看到头顶白色的船帆在晨风中轻轻晃着，带着鱼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
她攥着怀里的暖手炉，看着晨雾里北平的影子慢慢变小，拉着半晚和舒心坐在了矮小的木床上。
“我们先坐，等会儿换老师他们。”
舒心看着相拥着，往小窗外望出去的父母点了点头，“好。”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舒教授夫妻就累了，云窈三人很自然地和他们换了个班儿，趴在窗子上看海。
“小姐，你看那白鸟好漂亮啊！”
半晚透过窗子看到了闪着光的大海，上面偶尔飞过几只白鸟，压着声音，眼里压抑不住的兴奋。
舒心这个内陆人没看过海，自然也很稀奇，难得展现了少女的活泼劲儿，“窈姐姐，那是海鸥吧？！！”
“白鸟还有名字呢？”
“人家那叫海鸥。”
“原来这小家伙儿叫白鸥啊？”
“你非这么说，也对！”
云窈看着左右两边叽叽喳喳，又互相提醒对方声音要小的两个少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关于白鸥的诗，云窈能凭借原主的记忆拎来数首，但这玩意儿她是没见过，不过“玉雪无尘垢”自当如此了。
坐船一路，聊了一路。
这一路的好风景让整个旅途都变得更加轻松愉悦了。
轮船登岸的时候，狂风卷集着乌云，海面上适时打起了雷，打得人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也正是如此，云窈一行人很快就通过了海关的检查，拿着行李到了渡口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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