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谢谢这段时间你的陪伴，你是好人，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儿，咱们分开吧！”
秦梦瑶的声音清脆，却像淬了冰的刀片，精准地扎进楚河的心脏。她精致的妆容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眼神飘忽，始终不敢与楚河那双写满震惊和痛苦的眼睛对视超过一秒。那眼神里有刻意维持的冷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摆脱、奔向“新生活”的决绝。
说罢，她甚至没等楚河做出任何反应，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亵渎，便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轻盈，拉开了身后那辆崭新黑色宝马5系的后车门。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高级皮革和浓郁古龙水的味道涌了出来。
车里，一个脑满肠肥、穿着紧绷Polo衫的中年男人早己等得不耐烦。他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脖子上的金链子勒进肥厚的皮肉里，手腕上硕大的金表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他看到秦梦瑶过来，那张油腻腻的脸上立刻堆起令人作呕的笑容，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赤裸裸的占有欲和得意。他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僵在原地的楚河，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仿佛在看路边一滩碍眼的脏水。
在秦梦瑶弯腰上车的瞬间，他那粗短、带着几枚金戒指的手指，己经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重重地落在了秦梦瑶穿着短裙的大腿上，甚至还恶意地、用力捏了一把。秦梦瑶身体明显一僵，脸上掠过一丝屈辱和不适，但她没有推开，只是迅速低下头，把自己塞进车里，仿佛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难堪的现场。
“砰！”
车门被男人带着炫耀的力道狠狠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那沉闷的响声，像重锤砸在楚河的心口。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男人那张肥腻的脸探出少许，冲着楚河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几颗金牙。他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和笑容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侮辱性——那是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极致羞辱和示威。
紧接着，他故意用力轰了几脚油门，发动机发出暴躁的低吼，排气管喷出一股浓浊的尾气，猛地扑向楚河的脸。下一秒，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宝马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留下呛人的尾气和一地扬起的尘土，瞬间消失在街角。
楚河一脸呆滞地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在路边的破旧雕像。尘土扑了他一脸一身，劣质外卖服上沾满了灰痕。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辆破旧电瓶车的车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以及那句冰冷刺耳的“你是好人”。
“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楚河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秦梦瑶是他女朋友？不，就在刚才那一秒之前还是。
他用了整整一年，省吃俭用，送外卖熬到深夜，无数次超速、闯红灯，把自己那点微薄积蓄几乎榨干——给她买最新款的手机、带她去网红餐厅打卡、在她生日时咬牙买下那条她看了很久却嫌贵的项链……他以为真心能换真心，以为自己的努力终能换来一个未来。
可刚确定关系才几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牵几次她温软的手，更别提拥抱和亲吻……一切就像一个荒诞的泡沫，被那辆宝马轻易地、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巨大的失落、被愚弄的愤怒、还有深入骨髓的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完全忽视了周边路人投来的各色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看热闹般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他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承受着无声的鞭挞。
“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尖锐的手机提示音如同催命符般响起，一遍又一遍，顽固地穿透了楚河麻木的意识屏障。他猛地一哆嗦，低头看向挂在车把上的手机——屏幕上，黄色的超时警告刺眼地闪烁着。
“【紧急提醒】您配送的订单（订单号：XXXXXX）己严重超时！请立刻前往‘锦绣华庭’小区配送！超时将面临扣款及客户投诉风险！”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感情地重复着。锦绣华庭……那正是本地有名的高档小区。
现实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心脏的剧痛还在持续，被当众羞辱的灼烧感依旧滚烫，但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和刺耳的警告声，却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房租、水电、下个月的生活费、可能被扣掉的工资……这些冰冷而沉重的字眼瞬间压过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尘土和尾气的味道呛得他咳嗽起来。他用力眨了眨酸涩发红的眼睛，试图将那个宝马扬长而去的画面和男人挑衅的嘴脸从脑海中驱逐。手指僵硬地转动电瓶车的钥匙，马达发出疲惫的嗡嗡声。
“走！”他低吼一声，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绝望的宣泄，猛地拧动电门。破旧的电动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载着他冲向下一个目的地——那个象征着另一个他无法企及的世界的高档小区。
超时的配送毫无悬念地收获了一个差评和一通言辞激烈的投诉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尖利的女声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耽误了她宝贵的时间，饭菜都凉了，扬言要投诉到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楚河麻木地听着，嘴唇动了动，连一句“对不起”都说得干涩无力。他机械地完成交接，甚至没看清对方的脸。
系统冰冷的扣款通知紧随而至：“因配送严重超时及客户投诉，本次订单收入扣减为零，并额外扣除信誉分20分。请规范服务，避免再次发生。”
信誉分……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扣款意味着他今天半天白干了，信誉分下降意味着以后更难抢到好单子。双重打击像两块巨石，彻底将他仅存的一丝力气也压垮了。他感觉胸口堵得慌，几乎喘不上气。
他颤抖着手，在接单APP上狠狠地点下了“停止接单”。世界终于暂时安静了，只剩下心脏沉闷的跳动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嗡声。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暂时麻痹这彻骨疼痛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城中村一个嘈杂油腻的大排档角落里。
“老板！先来一打啤酒！要冰的！”楚河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音。
他对面坐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小伙，是他的发小兼死党，陈强，也是个外卖员。
酒瓶被粗暴地撬开，楚河仰起脖子，对着瓶口就猛灌下去。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泡沫冲进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分不清是呛的还是别的什么。
“咳咳咳……强子……我完了……秦梦瑶……她……她跟个开宝马的猪头跑了！”楚河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酒气，断断续续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连同那个男人猥琐示威的细节，一股脑倒了出来。
陈强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黑。他猛地一拍油腻腻的桌子，震得几个空酒瓶哐当作响。
“操！我就知道！我他妈早就跟你说过！楚河你醒醒吧！”陈强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楚河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低吼，“那秦梦瑶是什么货色？啊？从她第一天跟你暧昧开始，我就看出来了！她那双眼睛就他妈没离开过你钱包！你送外卖挣那几个辛苦钱，她买包买化妆品的时候心疼过你吗？你加班加点累成狗，她跟你说过一句‘辛苦了’吗？”
他抓起酒瓶也灌了一大口，继续骂道：“她就是把你当个长期饭票！当个能给她花钱的傻逼凯子！现在好了，把你那点可怜的家底榨干了，榨不出油水了，立刻就有更肥的猪拱上门了，她还不赶紧踹了你扑上去？你还在为她难过？你难过个屁！你该庆幸！庆幸这吸血鬼趁早滚蛋了！不然她还得吸的骨髓！”
陈强的话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扎在楚河心上最痛的地方，血淋淋地剥开了他自欺欺人的幻想。
是啊，那些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被“爱情”光环掩盖的迹象……此刻在酒精和好友的痛骂下，变得无比清晰。秦梦瑶看他送外卖时偶尔流露的嫌弃眼神，对他谈论未来计划时的敷衍，收到昂贵礼物时的理所当然……
“她……她怎么能……”楚河还想挣扎着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他低下头，看着杯中浑浊的酒液，巨大的委屈、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自身无能的痛恨交织在一起，终于冲垮了最后的堤坝。
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油腻的桌面上。
周围是嘈杂的划拳声、炒菜的油烟味，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里失魂落魄、借酒消愁的年轻人。楚河趴在桌上，身体因为抽泣而颤抖。陈强看着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再骂了，只是默默地又给他开了一瓶酒，推到他面前。
夜，还很长。心上的伤口，血才刚刚开始流。而明天的太阳升起，他还得骑上那辆破旧的电瓶车，继续在这个现实而冰冷的世界里，为生存奔命。只是，有些东西，己经被那辆扬长而去的宝马，彻底碾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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