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的身体在她怀中剧烈抽搐,每一阵痉挛都如同一根冰冷的钢索绞紧艾德琳的心脏。那细弱的喉管被无形的异物死死钳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嗬…嗬…”倒气声。小脸在昏昧的光线下呈现出可怕的暗紫色,每一次剧烈的呛咳挣扎,都似乎要将她单薄的胸膛彻底撕裂!艾德琳死死按住妹妹抓挠喉咙的手臂,指骨都因用力而发白。
莱拉那深色头发被汗水和一种说不出的冰冷湿意浸透,一缕缕黏在滚烫的颈侧。艾德琳的目光无法从那双眼眸上移开——那双曾经浸满恐惧泪水的清澈绿瞳,此刻像是两颗蒙尘的、布满裂痕的墨绿玻璃珠。惊怖并非来自外界。那痛苦来自内部,来自深渊。瞳孔的边缘,艾德琳最初瞥见的那一点湿迹并非偶然!它们如同活物,在墨绿色的虹膜上悄然蠕行、扩散,沿着脆弱眼表那些微不可见的纹理,蚀刻出一条条暗沉浑浊的水渍轨迹。冰凉的湿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霉腐草梗混合着旧铁腥的、难以言喻的味道,浓重地弥漫在狭窄空间的冰冷空气里。
这不是泪水!绝非管理员口中“活着”的标志!这是诅咒的具象!
“呃——!”又一阵更剧烈的抽动滚过莱拉细小的身体,她猛地向上拱起脊背,脖颈拉成一道濒死的弓弧!更多的、冰冷粘稠的浑浊液体从她被迫张大的唇齿间猛地倒涌而出,不是呕吐物,更像一种粘稠的半凝胶体,溅落在她自己胸前的衣襟上,也沾染了艾德琳抱住她的灰袍前襟!瞬间,一股强烈的、如同沼泽深处烂透了的水藻所散发的、强烈的腥膻恶臭在狭窄的房间里爆炸开来!
“莱拉!”艾德琳嘶吼着妹妹的名字,声音劈裂在喉咙深处。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搂住妹妹滚烫痉挛的身体,那力量大得几乎能勒断骨头。她的左手近乎失控地压住莱拉冰冷汗湿的前额,想要固定那颗不安颤动的头颅,右手徒劳地试图擦掉从莱拉眼角和唇边溢出的那股致命的粘稠湿迹。手掌所触之处,全是一片滑腻、冰冷,如同触摸着某种沼泽深处即将腐败的巨大菌类组织。那股草腥与铁锈混合的恶臭持续钻进她的鼻孔,熏得她阵阵晕眩、几欲干呕。绝望如同冰冷浓稠的泥浆,迅速从脚底漫升上来,紧紧包裹住她的心脏。
管理员指甲抠石板的摩擦声,巡官掌中枯花的惨白与深紫,母亲在暮光中粘合碎瓣的剪影……混乱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最后猛地定格在那个深深烙印在她视界边缘的、扭曲溶解的、浸透着管理员生命与血的字母——
M!
Mother!
这个字母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的灵魂上!管理员不是在传递路标或警告!他是用最后的鲜血和意志,在指证!在揭示那血腥迷雾中心……是她自己的母亲!那些致命的、被封堵在石缝里的禁忌枯草——那些让巡官眼露贪婪凶光的残骸碎片——它们与她那沉默、如同雾气般模糊的母亲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她粘合破碎花瓣时的专注……那沾染在指尖的甜苦胶液气息……还有眼前这从莱拉瞳孔深处裂开渗出的、带着腐败水藻恶臭的诅咒!
为什么?母亲怎么会……莱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嗬…姐…嗬嗬…喉…”莱拉痉挛的幅度稍微弱了一丝,但那并非好转。她更像耗尽了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小小的身体剧烈起伏着喘气,每一次都伴随着绝望的哽噎声。她一只冰冷粘腻的小手猛地抓住了艾德琳的手臂,五指死死抠进她沾染污泥和血迹的灰袍布料里!力量大得惊人!
与此同时,莱拉上翻的眼珠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牵引着转动方向!那双瞳孔边缘不断渗出暗浊水痕的墨绿眼睛,穿透了艾德琳的身体,死死锁定了杂物间那扇半开的、黑暗的门!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
外面…那个东西…还在…靠近……
艾德琳全身的汗毛倒竖!她顺着莱拉的视线猛地转头!心脏骤然停跳!
绝对的黑暗笼罩着通向杂物间的那道门槛。但从那凝滞的黑暗中——仿佛无声涌动的巨大污油——一种极致的压迫感如同沉重的帷幕般缓缓倾泻而出!没有形状,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粘稠的存在感!这无形的压迫感缓缓注入冰冷的空气,挤压着每一寸空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而刺痛。艾德琳甚至感到一股非实体的寒冷气流拂过自己的脖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莱拉喉间的哽噎陡然变得尖锐,带着撕裂空气般的刺响!她死死抠住艾德琳胳膊的指甲似乎要刺透布料扎进皮肉!那双死死盯着黑暗门槛、不断渗出湿迹的绿眼睛里,凝聚的不再是痛苦,而是艾德琳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一种彻骨的、深埋于骨髓深处的、源自本能的……
恐惧!
那是对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虚无的恐惧。对吞噬存在的恐惧。
那浓稠黑暗之中的“东西”,就在门外。它在……聆听?在等待?或是……
“砰咚……砰咚……砰咚……”
死寂里,唯有艾德琳自己近乎崩溃的心跳在疯狂擂击耳膜,撞击着冰冷的胸腔,沉重得如同巨兽濒死的践踏。每一次搏动都耗费着她本己所剩无几的力气。汗水如同冰冷的蚯蚓从她额角滑落。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柱一路往上爬升,冻结了她的思绪。冲进杂物间去拿那枚徽章?那点微不足道的、来自过去的胶液气息?试图用它面对门外这片几乎凝结成实体的黑暗?这念头荒诞得可笑!逃跑?又能逃到哪里?她们姐妹根本是蜷缩在一个巨大捕鼠笼的最深处!
那无处不在的注视,像粘稠的蛛网裹紧猎物般缠住了艾德琳。那扇通往楼道铁门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此刻却更像是隔绝了她们与生存之间最后的一丝可能——一个活命的出口。那东西就在门外黑暗里。她们连这房间里唯一可能提供些许庇护的杂物间都遥不可及!这冰冷的油毡地面就是她们的祭坛!管理员临死前刻下的“M”字母,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墓碑符号,倒映在艾德琳恐惧到失焦的瞳孔里!
艾德琳的手在冰冷的绝望中痉挛着收紧,指尖触碰到的除了莱拉冰冷湿透、微微抽搐的脸颊外,还有她自己沾满污泥和微尘的右手。那里,被她用厚厚泥垢包裹着的、那片灰白碎瓣与那根紫褐卷丝,依然如同烧红的炭渣紧贴着她的脉搏。
冰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卷过房间,带着一股浓烈的、霉烂水草和铁锈混合的腥气,扑打在艾德琳脸上!灯罩里那一点微小的油灯火苗像被无形的手掐住,猛地剧烈摇曳了几下!光线骤然明灭!
在光与影疯狂交错的瞬间,就在杂物间那黑暗洞开的门槛上方——艾德琳的目光被死死钉在那里!
不是光线的错觉!油毡污迹斑驳的旧顶棚角落,那片靠近杂物间门框上方的阴暗处,一小片密集的、青黑色的微小颗粒……或者说,孢子团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膨胀、堆积!
更浓烈的、带着致命水腥气的腐败气息如同喷涌般从那里弥散下来!
“咔……”
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到刺耳的裂响!那堆积的青黑孢子团中,裂开了一道细微而狭长的……缝隙!一只难以形容的……东西……从裂缝深处倏然探出!只一瞥!它细如弯曲的缝衣针尖,颜色是衰败苔藓般的浑浊青黄,尖端带着一点点湿意!
那绝非任何己知的昆虫触须!倒更像某种高度特化、用于感知潮湿的……
腺体触毛?
它是活的!它像拥有独立的意志般扭动着细微而精准的方向,朝着房间中央痛苦蜷缩的莱拉猛地指向!
艾德琳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凝固!莱拉咽喉深处爆发出最后一声非人的锐鸣!她的身体骤然停止了抽搐,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随即,一种无法形容的……如同数不清的微小草籽在湿滑朽木深处集体发芽蠕动般的……细密而粘稠的、非人的搏动感……通过艾德琳紧贴莱拉的手臂猛然传递到她僵冷的身体里!
诅咒的苔藓,在她的血肉深处震颤!
绝望在冰冷的血管里奔流。门外的虚无在迫近,顶棚的孢子在窥探,怀中的血脉在异化……艾德琳的视线穿过妹妹冰冷粘腻的发丝,看向房间尽头——那个蒙尘落灰、装着母亲仅存遗物的旧木箱。
最后的线索……和唯一的答案……或许只能在那箱子中寻找。如果……她们还能有活过下一秒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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