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赵无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踱到柳梦璃家单元楼下。
他刻意掐着点，是想给她多留些转圜的余地。
毕竟，女人家，总是需要些时间来打理。
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他抬手，指节轻叩了两下。
屋内，柳梦璃刚把最后一碟小咸菜从厨房端出来，额角渗着一层薄汗，颊边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肌肤上。
“总算弄好了。”
她吁了口气，在腰间的素色棉布围裙上蹭了蹭手，脚步略显急促地来到门后。
猫眼里，赵无可的身影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那只乱撞的小鹿按住，这才伸手拉开了门。
赵无可的视线扫过她略显家居的打扮，那条围裙系在她纤细的腰上，竟意外地添了几分烟火气的美感。
他唇角微扬，漾开一个温和的笑。
“早啊，梦璃姐。”
声音清朗，带着晨间特有的干净。
“早。”
柳梦璃轻声应着，耳根却不自觉地泛起薄红。
“不请我进去坐坐？”赵无可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声音压低了几分。
柳梦璃脸颊一热，连忙让开身子：“快，快请进。”
刚一进门，一股浓郁的米粥香混合着煎蛋的焦香便扑面而来。
赵无可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好香。”
他由衷赞道，目光落在柳梦璃更红了几分的脸颊上。
柳梦璃引着他走向餐厅那张小巧的白橡木餐桌。
桌上己经摆好了一碗米粥，旁边是一碟葱花鸡蛋饼，几根酱黄瓜，还有一小碗虾仁滑蛋。
赵无可落座，眉梢轻挑，带着几分欣赏的玩味道。
“看来，今天柳大厨是准备露一手绝活了？”
柳梦璃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素白的手指点了点那些菜肴，轻声细语地介绍：“就是些家常早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赵无可心头一暖，语气诚挚。
“太丰盛了，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这话像是一剂催化剂，让柳梦璃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几乎要蔓延到脖颈。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
赵无可每尝一样，都会认真地点评几句。
“这鸡蛋饼火候真好，外酥里嫩，葱香味十足。”
“米粥熬得恰到好处，暖胃舒坦。”
赵无可的夸赞不轻浮，带着真诚，让柳梦璃低垂的眉眼间，不自觉地漾起浅浅的笑意。
吃到一半，赵无可舀了一小勺滑嫩的虾仁蛋羹，上面还卧着一颗鲜红的枸杞，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手腕微转，将那小巧的白瓷勺递到了柳梦璃的唇边。
柳梦璃倏然一愣，脸颊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瞬间红透。
那勺子就停在唇边，带着温热的食物香气。
她心跳如擂鼓，犹豫了那么一两秒，终究还是微启樱唇，将那口蛋羹含了进去。
动作间的羞赧显而易见，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甜意。
一顿早餐在温馨的气氛中结束。
赵无可满足地轻舒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看来以后我的伙食，有着落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梦璃，只见她那张俏丽的脸蛋，此刻红得像是熟透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那……当然好。”柳梦璃眼神飘忽，不敢与赵无可对视。
“你……什么时候想来，提前说一声就行。”
“当真？”赵无可眉峰一扬，眼底的笑意更浓。
她羞赧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黏在桌面上那细密的木纹上。
“那可太好了！”赵无可爽朗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话音落下，赵无可便主动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作势要往厨房走。
柳梦璃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想拦。
“别，不用你……”
赵无可却是不容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态度坚决。
“客气什么！”赵无可头也不回，己经端起了几个空盘。
柳梦璃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赵无可利落收拾的背影，那份坚持中透出的体贴，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厨房里，柳梦璃站在水槽边洗碗，赵无可帮着把洗好的碗碟擦干，再一一放进消毒柜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从这沉默中，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默契。
很快，厨房便收拾妥当。
两人来到客厅。
赵无可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开口问道。
“最近在忙什么？看你精神好像还不错。”
柳梦璃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听到这个问题，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很快又被一抹阴霾所替代。
“我和大学同学合伙，成立了一家小工作室，主要做室内设计和软装搭配。”她的语气里，带着创业初期的憧憬。
赵无可点了点头，露出几分赞赏：“挺好啊，自己当老板。业务怎么样？”
提及业务，柳梦璃脸上的神采，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渐渐黯淡下来。
“开业小半年，靠着朋友介绍，也接了几个小项目，勉强维持着。”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但是最近……我们合作的一个建筑公司那边，出了点麻烦。”
赵无可听得认真，他捕捉到了柳梦璃语气中的焦虑。
“什么麻烦？”
柳梦璃轻叹一声，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就是我们手头一个别墅的案子，对接的是筑梦空间建筑公司的一位区域负责人……姓黄，他……有点欺负人。”
“本来我们给业主的软装方案，预算都控制得很合理。但那个黄经理给过来的硬装基础报价，却高得离谱，业主当场就表示不能接受。”
“就这样，他还三番两次私下找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要我“懂点事”，给他一些好处，他才能帮忙把工程报价调到正常水平。”
赵无可闻言，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冷了几分。
“你是说……他想吃回扣，或者对你提了什么非分之想？”
柳梦璃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委屈。
“嗯。我察觉到他的意思后，就首接拒绝了，并且明确告诉他，这个项目我们宁可不做。但这样一来，前期投入的设计和人力成本就都白费了，还可能影响到工作室在圈子里的信誉……现在资金周转很困难，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赵无可的脸色阴沉。
“筑梦空间建筑公司？”
“对，就是他们。”
说完这八个字，赵无可眉宇间的寒意，被一抹嘲弄的弧度所取代。
“那个姓黄的，叫什么名字？”赵无可平静地问道。
“黄大海。”
柳梦璃低声吐出这个名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赵无可唇角那抹冷笑瞬间凝固。
他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了几遍。
“黄大海……黄经理……很好，你这是自己往阎王殿门口撞啊。”
赵无可迅速收敛起外露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别太往心里去，这种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天。一切有我，都会解决的。”
柳梦璃心中虽是愁云密布，但看到赵无可那笃定的眼眸，心里竟莫名地感到了一丝踏实。
她轻轻“嗯”了一声。
又闲谈了几句，赵无可看了看时间，发现己经不早，便起身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上午还约了同学去图书馆复习，就先走了。”
柳梦璃也随之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那你快去吧，功课要紧。好好复习，考试加油！”
赵无可笑着颔首，与她道别。
当他转身踏出柳梦璃家门的那一刻，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温和便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凛冽的寒霜。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赵无可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迅速找到一个名字，按下了拨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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