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的废墟之上,风声呜咽,如同万千亡魂在低语。赵宸伸出的手,悬停在血棺那冰冷光滑的棺盖之上。指尖传来的寒意,仿佛能穿透骨髓,首抵灵魂深处。
他的面前,是赵家世代守护的宿命,是汇聚了万千先祖本源的“钥匙之种”,也是通往毁灭与终结的深渊。
赵棠就站在他对面,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星图残骸下显得格外孤寂。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宸,那双空洞的右眼中,映照出赵宸此刻的挣扎与决绝。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由赵宸自己走下去。他守在这里,守的不是这口棺,而是等待一个答案。
赵宸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腐朽与古老悲伤的空气,呛得他肺腑生疼。他缓缓收回手,不是放弃,而是为了凝聚最后的力量,做出回应。
“如果我打开它,”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该怎么做?”
赵棠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的火苗。他走上前,伸出小手,轻轻按在棺盖的一侧。那棺盖并非凡木,而是由一种不知名的、闪烁着暗红色光泽的金属铸成,上面刻满了繁复到极致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符文。
“用你的血,唤醒它。”赵棠说道,“‘宿命之匣’认主,只认血脉与灵魂的共鸣。你的混沌本源,是唯一的钥匙。将你的血,滴在棺盖的‘启封’符文上。”
赵宸没有丝毫犹豫。他拔出腰间早己破碎不堪的长剑,用剑刃在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涌出,滴落在那冰冷的棺盖上。然而,奇异的是,那殷红的血液并未流淌,反而如同活物般,被那暗红色的金属缓缓吸收,消失不见。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神秘的光芒绽放。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赵宸皱起眉头:“没用?”
“耐心。”赵棠轻声说,“它在辨认你的‘资格’。”
话音刚落,赵宸掌心的伤口处,那混沌之光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与滴落的血液融为一体,化作一缕灰蒙蒙的光雾,渗入棺盖。霎时间,整口血棺剧烈地震动起来!
“嗡——!”
棺盖上,那些繁复的符文逐一亮起,如同星辰被点亮!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从棺椁深处苏醒、奔涌!那股力量,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一种…意志!一种跨越了万古时光,充满了守护、执拗,以及…无尽悲伤的意志!
“是…是母妃的意志…”赵棠的身体微微颤抖,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孺慕与悲伤交织的神情。
血棺的盖子,在这股沛然莫御的意志推动下,缓缓地、自动地…向上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那道缝隙中传出!它并非要吸入物体,而是要吸入…灵魂与记忆!
赵宸首当其冲!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瞬间被拉扯、撕扯,无数记忆碎片从脑海中涌现!有高阳温暖的笑容,有忽尔卓忠诚的眼神,有李存仁期盼的目光,有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也有他身为镇北王,为国征战、守护疆土的荣耀瞬间!
这些记忆,是他存在的证明,是他情感的基石,是他之所以为“赵宸”的一切!
“不——!”赵宸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右肩的蛛网状血丝疯狂蔓延,混沌之光与寂灭之力同时爆发,试图抵抗那股吸力!
但那意志太过强大,它并非要摧毁他,而是要将他彻底“同化”,让他成为承载“宿命之匣”的、没有自我的容器!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赵宸的脑海中,浮现出高阳的脸。她最后的笑容,她燃烧本源为他加持的温暖,她那句“好好活下去”的泣血嘱托。
活下去…为她,也为这个世界。
赵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他不再抵抗,反而主动放开心神,任由那股吸力涌入!他要将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执念,全部融入其中!他不是要成为容器,而是要将自己的“存在”,烙印在这份宿命之上!
“我…是赵宸!”他在心中咆哮,“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是你们的工具!”
他的混沌本源,他的情感,他的意志,如同最顽强的种子,在那股古老意志的海洋中,生根发芽!
“咔嚓…”
血棺的缝隙,又扩大了一分。
赵宸的意识,在无尽的冲击中,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他看到了一代代镇北王,为了守护封印,耗尽心血,最终化为枯骨。他看到了淑妃,那位风华绝代的王妃,在预见末路后,将长发化为利刃,将心血化为封印,含笑赴死的决绝。他看到了赵棠,从天真孩童,到背负守护秘密的少年,再到如今洞悉一切、孤独守望的…守墓人。
他们的宿命,他们的悲欢,他们的传承,如同一幅宏大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人。
他承载的,也不仅仅是毁灭的宿命,更是无数先辈,用生命与爱,延续下来的…守护的希望!
“啊——!”
赵宸发出一声贯穿灵魂的呐喊!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混沌与寂灭的交织,而是燃烧着一种全新的、更加纯粹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是混沌,是守护,是决绝,也是…爱!
他主动向前一步,将整个手掌,按在了那道不断扩大的缝隙之上!
“以我之名,赵宸!”
“承先祖之志,守万世太平!”
“若天命如此,我便…逆天而行!”
轰——!!!
血棺彻底洞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赵宸体内!那不是简单的能量灌输,而是灵魂与灵魂的交融,是意志与意志的传承!
赵宸的身体剧烈膨胀,又被那股力量强行压缩!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寸寸龟裂,又在混沌之光的修复下迅速愈合!他的气息,在不断地攀升,突破,再攀升!从一个巅峰,迈向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巅峰!
最终,当一切平息,赵宸依然站在原地。他缓缓收回手,血棺的盖子轰然落下,重新归于沉寂。
他变了。
气质变得内敛而深邃,仿佛承载了万古的星辰。他的气息不再是驳杂的混沌与寂灭,而是一种圆融如一的、仿佛与天地规则融为一体的…至高本源!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澈,却又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他看向赵棠,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我明白了。”他说,“这不是继承,而是…并肩。”
他不再是那个身不由己的棋子,也不是那个孤独的殉道者。他成为了新的“镇源者”,背负着过往的一切,也承载着未来的希望。他将与赵棠,与所有先祖的意志,一同面对那即将降临的终极黑暗。
“走吧。”赵宸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去京城。该是…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赵棠点了点头,空洞的右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属于孩童的…微笑。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钦天监的废墟。他们的目标,首指那座被阴影笼罩的、即将被“门”吞噬的京城。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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