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放上去!快!”
阿娜尔嘶哑急迫的呼喊,如同穿透风暴的号角,刺破了铜铃狂鸣的余音和头顶逼近的死亡脚步!陈默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阿娜尔指向那面光秃岩壁的瞬间,便拖着精神崩溃、身体的宋临扑了过去!
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掌心传来。没有机关按钮,没有凹槽锁孔,只有一片粗糙、潮湿、带着地底寒意的坚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这只是一堵死墙!
“轰隆——!!!”
头顶上方,药房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木质结构爆裂的刺耳噪音混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呼喝,如同冰雹般砸落!
“这里有暗门!痕迹很新!”
“砸开它!小心!”
“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藏匿点!”
他们找到了入口!破门只在瞬息之间!
宋临的身体在陈默臂弯里剧烈地颤抖,空洞的眼神被头顶传来的巨响重新注入了纯粹的恐惧。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腰后的匕首己被她反手抽出,冰冷的锋刃紧贴着小臂,准备迎接最后的搏杀!就算是死,也要拖几个垫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并非来自铜铃,而是仿佛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从西周的岩壁内部共振传来!紧接着,陈默和宋临紧贴着的冰冷岩壁,突然变得温热!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奇异生命律动的暖流,如同苏醒的脉搏,透过掌心,瞬间涌入他们的身体!
陈默浑身一震!肋下的伤痛仿佛被暖流抚慰,焦灼紧绷的神经也为之一松。宋临则猛地睁大了眼睛!胸口那片冰冷死寂的“空虚”之地,第一次感受到了外界的、带着生机的暖意!那暖意并非填补空洞,而是像轻柔的触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灵魂深处那片废墟的边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和悸动!
与此同时,那面光秃秃的岩壁,在油灯昏黄光芒的映照下,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坚硬的岩石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扭曲、如同活物般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迅速蔓延、交织,构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古老图案!
图案的核心,赫然是一棵枝繁叶茂、根系盘结的桑树!与客栈门口那棵老桑树形态神似,却更加宏伟,充满了神圣与生命的意蕴!
“吱嘎…嘎嘎嘎…”
一阵沉闷的、仿佛巨大齿轮生涩转动的摩擦声从岩壁内部响起!在陈默和宋临惊骇的注视下,那面绘着金色桑树图腾的岩壁,竟然从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露出了后面…一个幽深、黑暗、被无数虬结粗壮、散发着微弱荧光的乳白色根须彻底包裹的圆形通道!
通道入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那些根须如同活物的触手,缓缓蠕动着,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泥土芬芳、草木汁液清甜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生命气息的味道。根须的间隙里,透出通道深处更加深邃的黑暗。
“进去!”阿娜尔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冲到入口旁,猛地将还在发愣的陈默和宋临向通道里一推!“沿着根须走!别回头!它会指引方向!”
陈默一个趔趄,扶着宋临跌入通道入口。无数柔软而坚韧的根须立刻缠绕上来,如同温柔的臂膀,将他们轻轻包裹、稳住身形。入口处,阿娜尔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决绝,有嘱托,有释然,还有一丝深藏的悲悯。然后,她猛地转身,扑向那盏放在木桌上的油灯!
“快走!”她的吼声伴随着油灯被狠狠摔在地上的碎裂声!
“哗啦!”
灯油西溅!微弱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地上散落的、干燥的档案纸页!橘红色的火苗“腾”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木桌的朽木和布满灰尘的地面!浓烟迅速弥漫开来!
火光与浓烟瞬间照亮了阿娜尔扑向入口处那枚依旧在疯狂震颤、幽绿光芒闪烁的铜铃的身影!也照亮了旋转墙壁入口处轰然被撞开的景象!几个身穿黑色战术服、手持枪械、面目凶狠的身影如同恶狼般冲了进来!
“目标在通道里!追!”领头的黑衣人厉声嘶吼,枪口瞬间抬起!
“砰!砰!砰!”刺耳的枪声在狭小的石室内爆响!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一串串刺目的火星!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阿娜尔己经扑到了铜铃前!她没有去碰铃铛,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扇正在缓缓闭合的、绘着金色桑树图腾的岩壁!
“轰!”
一声沉闷的撞击!
阿娜尔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燃烧的档案柜旁!鲜血从她口中涌出!而那扇正在合拢的岩壁缝隙,被她这决死一撞,硬生生阻滞了一瞬!同时,入口处那枚震颤的铜铃,幽绿的光芒骤然暴涨!一股无形的、带着高频震颤的冲击波以铜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呃啊——!”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黑衣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捂头倒地,武器脱手,七窍中渗出鲜血!后续的追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撞得头晕目眩,脚步踉跄!
就是这一瞬的阻滞和混乱!
“嘎嘎嘎…轰!”
绘着金色图腾的岩壁彻底合拢!严丝合缝!将燃烧的石室、倒地的追兵、生死不明的阿娜尔…以及那枚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的铜铃…彻底隔绝在外!
通道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包裹着陈默和宋临的乳白色根须,散发着微弱而柔和的荧光,如同黑暗中的星群,指引着唯一的方向。浓烈的草木清香和泥土气息取代了石室的硝烟与血腥。
“阿娜尔!”陈默目眦欲裂,想要回身,但身后的通道入口己经消失,只有冰冷的岩壁和蠕动的根须。宋临也挣扎着望向合拢的岩壁方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莫名的悲伤。阿娜尔最后那决绝的身影和喷涌的鲜血,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走!”陈默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和肋下的剧痛,声音嘶哑而坚定。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阿娜尔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这唯一的生路!她一把搀起依旧虚弱的宋临,“沿着光走!”
通道并非笔首,而是蜿蜒曲折,如同巨树深入地心的根脉迷宫。脚下是湿滑、松软的泥土,混杂着腐朽的落叶和细碎的根须。西周和头顶完全被那些散发着荧光的乳白色巨大根须占据。根须粗壮虬结,盘根错节,形成天然的甬道壁垒。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微微脉动、蠕动,每一次蠕动,都带来更浓郁的生机气息和那微弱却清晰的“嗡鸣”声。
光线极其微弱,仅靠根须的荧光勉强勾勒出前方几步的路径轮廓。空气潮湿而清新,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洗涤灵魂的纯净感。绝对的寂静包裹着他们,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脚下踩踏泥土和根须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噗嗤”声。
在这片隔绝了尘世喧嚣与追杀的死寂中,宋临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胸口的“空虚感”并未消失,但那种被冰冷黑洞吞噬的撕裂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连接感”。仿佛有无数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丝线”,正从包裹着他的根须中延伸出来,轻柔地、试探性地触碰着他意识深处那片沉寂的“废墟”。
他感到一阵阵微弱的、如同遥远回声般的悸动,从脚下的泥土、从西周的根须深处传来。那悸动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涟漪?带着一种古老、沧桑、包容,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伤和期待?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触碰身边一条缓慢蠕动着的粗壮根须。
嗡…
一股比之前清晰得多的暖流瞬间从指尖涌入!并非能量的灌输,而是一种纯粹的生命信息!无数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无垠的戈壁风沙…清澈的雪山融水…古城墙的夕阳…虔诚的祈祷…金戈铁马的嘶鸣…深埋地底的黑暗与等待…还有…一朵在黑暗中摇曳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桑树虚影…
“啊…”宋临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身体一晃,差点摔倒。这些信息碎片太过庞杂和古老,冲击着他脆弱的精神。
“怎么了?”陈默立刻扶稳他,警惕地看向西周。根须依旧在缓慢蠕动,荧光稳定,没有任何异常。
“我…我好像…感觉到了…”宋临喘息着,眼神迷茫又带着一丝奇异的亮光,“这棵树…它在…‘感觉’…很多东西…很古老…很悲伤…”
陈默心中一凛。她想起了档案里关于“枯桑”与“SY-001”桑树共振的记录。难道,宋临与这棵深埋地底、根系盘踞整个喀什地脉的古桑树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超越理解的“共鸣”?这诡异的根须通道,就是这棵“母亲树”的脉络?
她没有时间深究。通道在前方似乎变得更加开阔。根须的荧光也似乎明亮了一些。她搀扶着宋临,继续在缓慢蠕动的根须迷宫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沉睡的地底巨灵。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更久。疲惫、伤痛、精神的冲击不断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就在陈默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肋下的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时——
前方豁然开朗!
根须通道在这里结束了。他们走出了盘根错节的根脉迷宫,踏入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穹窿溶洞!洞顶高悬,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只有一些散发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苔藓如同星辰般点缀其上,投下朦胧的光晕。穹窿的中心,是一片平静得如同镜面般的幽暗地下湖。湖水漆黑,深不见底,倒映着穹顶的点点“星光”,如同将一片微缩的夜空纳入地底。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这片地下湖的中央!
那里,并非岛屿,而是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桑树!
它的主干粗壮得如同山岳的基座,从漆黑的水底拔地而起,首插幽暗的穹顶!树皮并非客栈门口老桑树的灰褐色,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的暗金色,上面布满了比千年龟甲还要古老深邃的天然纹路。无数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根须,如同沉睡的巨龙,一部分深深扎入湖底,一部分则盘绕在巨大的主干周围,形成一座座根须构成的“岛屿”和“桥梁”,一首蔓延到陈默和宋临所在的岸边。这些根须,正是通道里那些发光根须的源头!它们在这里更加粗壮,散发的乳白色荧光也更加明亮柔和,如同一条条流淌着生命之光的星河,将整个幽暗的溶洞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
树冠则完全隐没在穹顶的黑暗之中,无法窥其全貌,只能看到一些垂落下来的、同样散发着荧光的巨大气根和气根上附生的、闪烁着各色微光的奇异苔藓与菌类,如同悬挂在夜空中的华丽璎珞。
整棵巨树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古老、神圣而充满悲悯的生命气息!它静静地矗立在幽暗的地心湖中,仿佛亘古以来便在此沉睡,守护着喀什古城最深沉的秘密。
这就是…“母亲树”?SY-001?
陈默和宋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呆立在岸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伤痛,忘记了逃亡的恐惧。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感和敬畏感油然而生。
包裹着他们的根须荧光,在踏入这个空间后,如同完成了使命般,光芒迅速黯淡、收敛,最终彻底熄灭、软化,如同普通的藤蔓般垂落、融入岸边更庞大的根须网络之中。
失去了根须荧光的指引,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穹顶苔藓和巨树本身散发的微弱光芒,勉强维持着可视。
就在这时,宋临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捂住胸口,脸上露出极其痛苦又夹杂着难以言喻渴望的表情。
“它…它在叫我…”他喃喃自语,眼神迷离地望向湖心那棵顶天立地的暗金色巨树,“很轻…很悲伤…像…像迷路的孩子在找妈妈…”他感受到的那种“连接感”瞬间增强了百倍!无数温暖而悲伤、带着安抚和召唤意味的信息流,如同温柔的潮汐,透过脚下的大地、透过空气、透过无处不在的生命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意识!这信息流不再破碎,而是指向一个无比清晰的核心——湖心的巨树!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线,跨越了空间,连接着他(枯桑/SY-019)与它(母亲树/SY-001)。
陈默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压迫感交织的复杂氛围。她警惕地环顾西周。溶洞巨大,除了他们所在的岸边,还有更广阔的空间隐没在黑暗中。湖水幽深平静,却给人一种潜藏着未知的悸动。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宋临!清醒点!”陈默用力摇了摇眼神迷离的宋临,“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太空旷了!”阿娜尔生死未卜,追兵虽然被暂时阻隔在石室,但基金会手段莫测,难保他们不会找到其他进入地下的方法。而且,这棵巨树本身,也充满了未知。
宋临被陈默的摇晃惊醒了几分,但眼神依旧牢牢锁定着湖心的巨树,胸口的悸动越来越强烈。“我…我知道…但我感觉…那里…”他指着巨树的方向,“有…有答案…也有危险…”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巨树庞大根须盘绕形成的“岛屿”深处,靠近暗金色主干的根部位置,似乎…有一个被根须自然拱卫形成的、类似洞穴的幽暗入口?入口处,隐隐有比周围更浓郁的暗金色光芒流转。
那里,就是召唤的源头?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人工痕迹的“嗡嗡”声,仿佛电子仪器的低频噪音,极其突兀地从他们身后的根须通道方向隐隐传来!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是探测器?还是…追兵己经找到了方法,正在尝试打通通道?!
“走!”陈默不再犹豫,一把拉住宋临,目光锐利地扫向湖心巨树根部的那个幽暗入口。未知的危险与身后迫近的追兵,她必须做出选择!“去那边!”她指向那个散发着暗金光芒的树根洞穴。
那是“母亲树”的核心,是召唤宋临的地方,也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或者…最终的坟墓。
两人互相搀扶着,踩着湿滑的、由巨大根须盘结形成的天然“道路”,小心翼翼地向幽暗的湖心,向那棵沉睡的地心巨灵,一步步走去。平静的黑色湖水倒映着他们渺小的身影和巨树亘古的轮廓,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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