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棠的鼻尖刚捕捉到那缕异样的焦麦味，山脚下便传来尖利的哭嚎。
"我家妞妞吐得昏过去啦！"王婶的破锣嗓撕开夜色，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我家柱子也在泻肚子！"
"是沈家作坊的干粮饼！
今早领的饼子，娃们吃了半个时辰就不对劲！"
铁蛋跌跌撞撞从山道上冲来，小短腿绊得草叶乱飞："沈姐姐！
村头老槐树下躺了七八个娃，周大夫说像是中了毒！"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发颤，"我、我刚才躲在作坊后窗，看见张三狗往筛面的竹筐里撒白粉末！"
沈昭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两日她刚把作坊的干粮定为青岚村老弱妇孺的赈济粮，图的就是用玉坠加速生长的麦面换村民信任，谁能料到这节骨眼出岔子？
"泽月，带铁蛋封锁作坊，所有未分发的饼子原样封存。"她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眼底却翻涌着冷光，"泽辰，跟我去村头。"
赵轩突然拦在她跟前，剑鞘上的玄鸟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我同去。"
青岚村村头乱成一锅沸粥。
十几个妇人抱着吐得浑身的孩童，周大夫的药箱被撞翻在地，朱砂、甘草撒了一地。
李猎户撸着袖子吼得脖子通红："流民来之前咱村哪有这等事？
定是他们想抢粮投毒！"
"放你娘的屁！"流民里的张嫂抱着吐得小脸煞白的儿子扑过去，"我家柱子吃的饼子是沈娘子亲手发的，你们本地户领的不也是同批？"
两拨人推推搡搡，土块石子己经飞起来。
沈昭棠挤到人群中央，一把扯住要挥拳头的李猎户："要查真相就闭嘴，再闹下去，你家娃的命还要不要？"
喧哗声戛然而止。
她蹲下身，从王婶怀里接过吐得衣襟全湿的妞妞，指尖抹过孩子嘴角的残渣——麦香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把今早发的饼子都拿来。"她转头对林泽月道，"带五块未开封的，五块己食用的。"
玉坠贴在胸口发烫。
沈昭棠摸出颈间的玉坠，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玉尖轻轻点在一块掰开的饼子上。
幽蓝的光纹突然从玉坠里渗出来，像活了般爬过麦饼的断面。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被玉坠触碰过的半块饼子，切口处竟渗出细密的黑汁，而另一半却干干净净。
"这是夜影藤的毒。"沈昭棠捏起一点黑汁，放在鼻尖轻嗅，"前朝《毒经》里写过，这种藤只长在苍龙山背阴处，汁液晒干成粉，混在麦面里难辨味道，却能让肠胃溃烂。"她抬头扫过人群，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替月照卿》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青岚村谁去过苍龙山深处？
谁能弄到夜影藤？"
李猎户的脖子蔫了下去。
流民里的张叔突然扯着嗓子喊："张三狗！
今早我见他在作坊转悠，鬼鬼祟祟的！"
话音未落，林泽辰己经像道黑影窜了出去。
半柱香后，他拎着哭嚎的张三狗回来，后者裤裆湿了一片，膝盖磕得鲜血淋漓："我、我也是被逼的！
有个戴斗笠的人塞给我五两银子，说只要往面里撒这粉末，就能嫁祸流民......"
"斗笠人长什么样？"赵轩突然出声，声音像浸了冰。
张三狗抖得像筛糠："他、他手腕上有道红疤，说......说要是事败，就把我全家沉进村西的河......"
人群霎时安静。
沈昭棠盯着张三狗裤脚沾的苍耳——那是苍龙山山道特有的野草。
她摸出帕子擦了擦手，帕子上的黑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夜影藤生长需要腐木和阴湿，苍龙山北坡有片老林子，正是这种藤的产地。"
"够了！"赵轩突然提高声音，他本就生得清俊，此刻皱着眉站在老槐树下，倒真有几分村学先生的威严，"沈娘子救了你们的娃，现在该想的是怎么防着下一次！
我提议，成立流民互助会，选几个信得过的人管粮、管治安，本地和流民各出一半！"
刘西抹了把汗，忙不迭点头："陈先生说的是！
我家那二小子就来当治安！"
沈昭棠趁机往前一步："三条规矩。
第一，作坊设卫生监督岗，本地流民各派两人；第二，所有干粮分发前，先由玉坠检测——"她晃了晃颈间的玉，"毒不毒，它比人眼准；第三，互助会每月初一开会，有话当面说，别背后捅刀。"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王婶抹着泪把妞妞往沈昭棠怀里送："沈娘子，我家妞妞往后就认你当干娘！"
沈昭棠笑着应下，余光却瞥见林泽月从作坊方向跑来，手里捏着个染血的信封。
她借抱孩子的动作接过信封，触感粗糙，封口处盖着枚暗红印章——是只张牙舞爪的修罗。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她把信封塞进赵轩手里："张三狗说的红疤，我记得苍龙山猎户提过，'血手修罗'的左腕有旧伤。"
赵轩的指腹着信封上的纹路，月光在他眼底碎成寒星："看来，他们等不及了。"
山风突然卷起几片枯叶，掠过两人脚边。
远处作坊的烟囱还在冒黑烟，却比先前淡了些——像是有人在暗处，正慢慢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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