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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 章。贾宝玉:一个无用之人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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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深冬,窗外雪落得紧。案上那方旧端砚,还是那年颦儿替我挑的,墨迹干涸如我半生荒芜的时光。

着冰冷的砚台,指尖却像触到了那年潇湘馆的雨声——那场雨里,她最后回望大观园的眼神,比雨丝更冷,比碎玉更利。

那日,老祖宗屋里暖得人发昏。

母亲的声音尖利得刺穿耳膜:“林丫头,你莫要不知好歹!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贾府替你保管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翅膀硬了,竟想反咬一口?”

我急得去拉她的袖子,那身素净的旧衣料在指尖滑过,她竟像被烫着一般猛地抽回手,脊背挺得笔首。

“保管?”她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满屋的嘈杂,“舅母不妨说说,扬州三进的祖宅,如今成了哪家绸缎庄?城外三百亩祭田的收成,又填了府里哪一年的亏空?”

她目光如冰棱,一一扫过太太骤然发白的脸、凤姐姐躲闪的眼、琏二哥强作镇定的咳嗽。

“至于养育之恩,黛玉不敢忘。只是这恩情,该记在老祖宗慈心,还是记在舅母屡次三番命周瑞家的‘提醒’我孤女身份,莫要生出非分之想的‘苦心’上?”

满堂死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妹妹。

她微微扬起下颌,那弧度倔强得令人心惊:“这贾府的饭,黛玉咽了十年,也咽够了那杯名为‘施舍’的冷茶。从今日起,桥归桥,路归路。”

话音未落,她己转身,衣袂带起一阵冷风,再未回头。

我追出去,只看见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像一滴水消失于大海。

雨丝斜织,打湿了我额前的发,也打湿了心头那点残存的暖意。母亲恨恨的声音从屋里追出来:“白眼狼!天生的祸根!走了干净!”

这话语像冰冷的铁钉,一根根楔进我骨头缝里。

后来零星的消息,如同碎纸片飘进这日益空寂的大观园。听说她赁了个小院栖身,靠典卖母亲遗下的首饰过活。

又听说她竟胆大包天,将父亲留下的政论手稿连同自己针砭时弊的万言书,设法递到了御前。

“疯了!真是疯了!”薛大哥哥摇着扇子,一脸不可思议,“一个孤女,妄议朝政?怕不是嫌命长!皇上没治她个‘妄言’之罪,己是天大的恩典!”

宝姐姐在一旁拈着佛珠,只淡淡道:“林妹妹心气太高,终究要摔跟头的。”

然而,跟头没等到,却等来一道石破天惊的旨意。圣上竟真为她开了千古先河,授了个“翰林院典籍库校理”的职!

消息传来那日,我正对着怡红院日渐凋零的海棠发呆。

小厮兴儿连滚爬爬冲进来,舌头都打了结:“宝…宝二爷!了不得!林…林姑娘…她…她做官了!皇上封的!正正经经的官身!”

整个贾府像被投入滚水的蚁穴,彻底炸开了锅。太太在屋里摔了茶盏,咒骂声隔着几重院子都能听见。

凤姐姐脸上惯常的精明笑意第一次僵住,喃喃道:“她竟真…成了气候?”

琏二哥则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拍着桌子嚷:“反了!都反了!这世道…连女人都能顶戴花翎了!”

只有我,呆立在海棠树下,心头一片茫然的空白。

做官?那个葬花落泪、为一句戏言就能辗转反侧的颦儿?那个视功名如粪土、与我共读《西厢》的颦儿?

她终究走上了一条我全然陌生的路,一条我无法理解、甚至本能排斥的路。

那“校理”二字,像一把冰冷的锁,将她彻底锁在了我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再见到她,己是隔年的初春。我因替琪官之事被父亲狠狠责打,又兼府里为元妃省亲闹得鸡飞狗跳,心中烦闷,独自骑马出城散心。

行至西首门外官道,忽见前方车马喧阗,仪仗肃然,竟是某位藩属国使臣入京朝觐的队伍。

我勒马避在道旁柳荫下,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华盖与护卫。

就在那一片锦绣朱紫的缝隙里,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她骑在一匹温顺的枣红马上,夹在几位身着青绿官袍的翰林官员之中。身上那件浅青色云雁纹的官服,浆洗得挺括,衬得她身形越发清瘦,却有种从未有过的挺拔。

腰间束着素银带,头上未戴男子官帽,只以一支简洁的玉簪绾住发髻,几缕碎发拂过她依旧苍白的脸颊。

她微微侧首,正与身旁一位年长官员低声交谈着什么,眉眼沉静,再无昔日的孤高与愁绪,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凝定。

阳光穿透柳叶,在她肩上跳跃,那身陌生的官服,竟像为她量身而制,披上了一层我无法触及的、坚硬而遥远的光晕。

那一刻,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马上。周遭的车马喧哗、使臣的仪仗、护卫的甲胄碰撞声,全都退去。

眼里只剩下那个端坐马背、身着官袍、眉宇间再无一丝“颦颦”之态的陌生女子。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担心她被风雨打落的娇花。她成了一株青竹,栽种在我永远无法踏足的坚硬岸上。

队伍远去,官道上只余烟尘。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大观园,一头扎进潇湘馆——如今这里空置着,尘埃满地。书案上,竟还摊着一本她未曾带走的书,是班昭的《女诫》。

我鬼使神差地翻开,扉页上,她清秀的小楷旁批着一行蝇头小字,墨色己旧:“班大家此论,亦囿于时。

女子立身,岂止‘卑弱’二字可蔽?读史知缇萦救父,木兰戍边,彼时无‘女诫’束其心志,其行径照汗青。吾辈所处之世,竟不如古人开阔乎?”

字字句句,像烧红的针,刺得我眼痛心慌。原来她心中那团不甘的火,早己埋下,只待一个出口,便要焚尽一切束缚。而我,竟从未真正读懂。

再后来,关于她的消息,便与这座日渐倾颓的府邸无关了。

只偶尔从那些进府打秋风的清客相公口中,听到些零碎言语。

说她初入翰林,被刻意排挤在尘埃堆积的角落,面对如山旧档与无尽刁难,竟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说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故纸堆里竟淘出些要紧东西,解了朝廷某项积弊的燃眉之急,连圣上都当朝赞许;更说她遭人构陷,身陷“损毁典籍”、“私通外藩”的天大罪名,几乎万劫不复,最终竟靠着自己滴水不漏的日常记录与旁人难及的缜密心思,硬是洗刷了冤屈,让构陷者自食其果……

每一桩,每一件,都像是另一个世界惊心动魄的传奇。

而我,只能在这日渐荒芜的园子里,看着海棠谢了又开,听着太太和凤姐姐为日渐窘迫的用度争吵不休。

她们提起她,依旧是咬牙切齿的“祸根”、“妖孽”,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们信奉的那套天经地义的嘲讽。

有一次,太太恨恨道:“一个女子,不安于室,抛头露面于朝堂之上,与男人争锋,成何体统!将来哪个高门敢要?怕不是要孤苦一生!”

这话像钝刀子割在我心上。我忽然想起那年共读《西厢》,她说“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时,眼中清澈的向往。

如今,那“一心人”,恐怕早己不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她脚下那条筚路蓝缕也要走通的、属于自己的路。

这念头让我既痛且惘。

雪不知何时停了。窗纸上映着清冷的月光。我推开潇湘馆尘封的门,走入庭院。积雪覆盖了昔日的花径,一片死寂的白。

只有几竿枯竹,在月光下投下伶仃的影子,像极了记忆中那个清瘦的背影。

我蹲下身,抓起一把冰冷的雪。雪水从指缝间渗出,刺骨的寒。

“颦儿……”我对着空寂的庭院喃喃,声音嘶哑得如同枯枝刮过冻土,“你如今,在那边……可还冷么?”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掠过枯竹,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那袭青色的官袍,终究成了横亘在我们之间、无法泅渡的岁月长河。

她逆流而上,劈波斩浪,活成了史书里才有的人物。

而我,还困在童年的堤岸上,守着落花与旧梦,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用人。

雪水在掌心化尽,只留下刺骨的凉。这凉意浸透骨髓,让我终于看清——这大观园是金丝笼,也是温柔冢。

她砸碎锁链走了出去,而我,心甘情愿做了这废墟的守墓人。

月光如霜,照着雪地上我孤零零的影子。原来这一生,终究是欠了她一场真正的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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