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在粗粝的地面刮出刺耳鸣响。顾砚舟的右手五指扭曲如枯枝，失控地拍打着轮椅扶手，指甲在硬木上划出凌乱白痕。那张标记着永固弹药库排水渠电网失效点的作战图，此刻正被他自己痉挛的手指死死按在炭盆边缘。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墨线勾勒的仓库、哨位、粮垛，焦黑的边缘卷曲翻起，化作细碎灰蝶，扑簌簌落在他青筋暴起、无法自控的手背上。
“沈知微同志！”门外，周正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穿透薄薄的木板，“关于沈文渊未死及你长期潜伏任务的备忘录，请你即刻解释！”门被猛地撞开，沈知微冲进来，带着室外的寒气。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冻结：顾砚舟整个人从轮椅上扑倒在地，左肩新愈的纱布被撕裂，猩红正迅速洇开。而他失控的右臂正疯狂地挥向那盆烧得通红的炭火！
“砚舟！”她嘶喊着扑过去。
“滋啦——！”
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猛地炸开！顾砚舟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痛苦地蜷缩。沈知微跪倒在地，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的棉袄内衬，死死压住他炭火灼伤的肘部。布料瞬间被暗红的血和焦黑的皮屑浸透。
“别碰我！”他猛地挥开她的手臂，失控的力量扫翻了旁边小桌上的药罐。粗瓷罐子“哐当”碎裂，棕黑的药汁混着瓷片飞溅，淋了他半身，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灰烬里，像浑浊的泪。
周正高大的身影踏入窑洞，油灯的光被他挡在身后，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住地上的两人。他将那份泛着不祥黄渍的文件重重拍在尚有余温的炭盆边沿，纸张边缘瞬间焦黑卷曲。“侍卫长亲笔旁注！证据确凿！沈文渊通敌叛国，你父女二人，一明一暗，好一出双簧！”他的声音带着审判的冰冷。
沈知微的目光如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文件上。侍卫长那熟悉的笔迹写着“情况属实”，但转折处那刻意模仿的工整，与她贴身珍藏的遗书真迹里，那个带着战场仓促与绝望毛刺的“渊”字，在脑海中形成残酷的对比！她的指尖深深陷进纸背，几乎要将其洞穿：“这是伪造…恶毒的栽赃！”
“伪造？”周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俯身，一把攥住顾砚舟那只无力垂落、犹自微微抽搐的右手手腕，粗暴地将其拉起示众，“那他这身中的奇毒又作何解释？！苦肉计的升级？代价未免太大了吧！”顾砚舟的眼中猛地爆发出被羞辱的狂怒，他如同受伤的野兽，竟用尽全身力气，头颅狠狠撞向周正的腹部！
“唔！”周正猝不及防，闷哼着后退一步。几名警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死死将顾砚舟按在地上。他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屈辱和愤怒让他浑身颤抖。混乱中，一枚冰冷的硬物从周正因动作而敞开的衣袋边缘滑落，悄无声息地滚入炭盆旁的灰烬里——那是一枚边缘锐利、刻着枭鸟展翅的青铜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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