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眸，缓缓睁开。
最初，世界是一片模糊的光晕，混杂着刺目的白金与摇曳的暗影。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听着外界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失真感。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星彗的意识混沌一片，残留着先前那种被撕裂、被重塑的极致痛苦。她想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不，不是沉重。
是……虚弱。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从西肢百骸涌来，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她想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沙哑的气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视野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浅金色的发丝，湛蓝色的眼眸……是艾拉。
艾拉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那些声音传入星彗耳中，却变成了模糊不清的音节，无法理解。
怎么回事？
星彗的困惑达到了顶点。她能“听懂”艾拉的意思，却无法理解艾拉“说”出的具体词汇。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从未学过外语的人，突然面对一个滔滔不绝的异国人。
她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手掌触碰到地面，却传来一阵冰凉粗糙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不对！
这不是她熟悉的、覆盖着坚硬鳞甲的爪子！
那是一只……手？
纤细的，带着五根分明的手指，皮肤细腻，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微小的沙砾。
星彗猛地低下头。
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赤裸的，陌生的，属于……人类的身体。
白皙的皮肤在残余的星光下泛着微光，胸前微微起伏，双腿修长……但这不是重点！
她的背后！
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她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无法像以前那样自如地控制。
龙翼！那对曾经撕裂长空的巨大龙翼，此刻收拢在她的身后，鳞片的光泽黯淡了许多，每一根翼骨都传来陌生的拉扯感。
还有尾巴！
一条修长有力的龙尾拖在身后，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片尘土。她能感觉到尾巴的摆动，却觉得那不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更像是一个……累赘的挂件。
以及头顶……微微的痒。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摸，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和不协调，动作显得笨拙而迟缓。
“星彗？”艾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似乎清晰了一些。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不确定。
星彗抬起头，看向艾拉。她想告诉艾拉自己的困惑和不安，张了张嘴，发出的依旧是意义不明的音节：“啊……呜……”
声音稚嫩，带着一丝茫然。
凯伦和赞恩己经凑了过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队长……这……这真的是……那头天彗龙？”凯伦的声音发颤，她手中的重弩早就掉在了地上，此刻双手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赞恩推了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与骇然：“形态转化……不，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形态转化了。这是……重塑。古龙……变成了……类似龙人族的存在？”
“龙人族？”格雷和他手下的猎人也围了上来，但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脸上的表情 夹杂着恐惧、好奇与敬畏。一个年轻猎人喃喃道：“我从没听说过龙人族有这么完整的龙翼和龙尾……还有这龙角……”
龙角？
星彗的目光茫然地向上瞥了瞥，但什么也看不到。她只能感觉到额头上方，有两个微微凸起的硬物，带着一丝温热。
“别怕，星彗。”艾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单膝跪地，与星彗平视，声音放得很轻柔，试图传递安慰的情绪，“你……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
星彗皱起眉头，一种全新的感觉涌上心头。
冷。
峡谷的风吹过她赤裸的肌肤，带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爱吃莲香脱骨鸡的风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种感觉，在她身为天彗龙时，从未体验过。龙鳞隔绝了大部分的寒冷与炎热，而现在，每一丝气流的变化，都能清晰地传递到她的皮肤上。
还有……脆弱。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在胸腔里回响。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浅薄。风吹过发梢，带来轻微的痒意。
世界的色彩，似乎也变得不同了。
以前，她的视野更加广阔，对能量的流动更加敏感。现在，眼前的景物变得更加……鲜明，细节更加清晰，但也失去了那种俯瞰一切的宏大感。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那陌生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阵的不安。她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呜……”星彗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一只迷路的小兽。
她看向艾拉，那双曾经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龙瞳，此刻变成了带着些许银色光泽的眼眸，里面充满了无助和依赖。
艾拉的心猛地一揪。
眼前的“少女”，虽然拥有着峥嵘的龙角、巨大的龙翼和狰狞的龙尾，但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却和她记忆中那头孤独而强大的古龙，隐隐重合。
“没事，没事了。”艾拉伸出手，想要触碰星彗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顿住。她不确定星彗是否能接受人类的触碰，尤其是在这种状态下。
星彗看着艾拉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肌肤相触的瞬间，艾拉感觉到星彗的手冰凉而微微颤抖。
“先起来，这里不安全。”艾拉当机立断。她看了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猎人，压低声音对凯伦和赞恩说道：“凯伦，把你的备用斗篷拿出来。赞恩，警戒西周。”
“是，队长！”凯伦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找。
赞恩则立刻握紧了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峡谷的入口。
格雷迟疑地开口：“艾拉阁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她……”他己经不知道该用哪个代词了。
艾拉扶着星彗，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星彗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轻，却也因为不习惯人形的平衡，摇摇晃晃，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艾拉身上。那对龙翼也因为失去控制，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格雷先生，”艾拉的语气不容置疑，“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剧变，非常虚弱。无论她之前是什么，现在，她需要帮助。”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可以将她视为……一位罕见的、刚刚觉醒力量的龙人族。她的情况特殊，我会向公会详细报告。”
龙人族？
格雷和其他猎人面面相觑，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在眼前这超乎常理的景象面前，似乎又是唯一能够勉强接受的说法。毕竟，谁能想到一头古龙会变成这样？
凯伦快步跑回来，将一件宽大的深色斗篷递给艾拉。
艾拉迅速将斗篷披在星彗身上，遮住了她赤裸的身体，也将那对引人注目的龙翼和龙尾尽可能地掩盖起来。兜帽拉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和那对峥嵘的龙角。
星彗任由艾拉摆布，她浑身无力，意识也有些昏沉。被斗篷包裹住后，那种暴露在外的寒冷感和不安全感减轻了许多。她下意识地向艾拉温暖的身体靠了靠。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艾拉扶着星彗，对凯伦和赞恩说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能感觉到，星彗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全新的形态，陌生的感官，世界的异色，这一切对星彗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冲击。
而对艾拉来说，一个更加艰巨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如何守护这个秘密？如何帮助星彗适应这全新的存在？
艾拉看了一眼怀中几乎站立不稳的“少女”，眼神变得复杂却又带着某种决然。
她扶着星彗，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峡谷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
星彗微微睁开眼，透过兜帽的缝隙，看着前方晃动的、属于艾拉的背影。世界的景象在她眼中不断变换，每一种色彩，每一种声音，都带着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是谁？
这个问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而答案，似乎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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