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暑气裹着不时的雷雨,搅得京城天气时好时坏,一不当心就淋成个落汤鸡。
若是不下雨,天气热起来时,更是像密不透风的蒸笼,把雍亲王府罩得严严实实。
姝宁斜倚在如意室的贵妃榻上,手轻轻覆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这第二个孩子随时就要降生了,她用尽手段,还请教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都说还是个阿哥。
她顿时没了期待,混小子生一个就够了,十全儿子都有了,她只想要一个十全女儿。
琥珀端来一碗冰镇的酸梅汤:“主子,酸梅汤里加了些陈皮,能开胃。”
姝宁接过喝了,却见天冬在院子里蹲在那颗桃树下,不知做什么。姝宁没多想,只当是天气炎热让她心绪不宁。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惊得屋子里新养的小鹦鹉扑棱着翅膀乱撞,翠绿的羽毛都飞了出来。
“杜仲,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姝宁将杜仲招呼过来。
不一会儿,杜仲满头大汗地跑回来,离了她一丈远便跪下大声道:“不好了!李主子那儿的弘时出事了!”
姝宁下月便要生产,闻不得异味,因此不相干的侍女太监都不让近身回话,唯有琥珀白芷二人,她二人每日香汤沐浴。
杜仲话音未落,便被人从背后撞得身子一歪,李氏抱着弘时疯了一样冲进来,孩子在她怀里西肢抽搐,小脸憋得发紫,嘴角还挂着白色的沫子,看着吓人得紧。
“求求你,快救我儿子!”李氏哭着大叫。
姝宁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腹部传来一阵坠痛,她强撑着扶住案几,却不料那案几支撑不住,‘啪’地一下竟碎裂开来。
琥珀眼疾手快冲去,自己给姝宁当了个肉垫,让她摔在自己怀里。
这一摔,虽不重,沉重的肚子却让姝宁眼冒金星,眼前一黑。
紧随李氏身后的是福晋,她拽起姝宁:“快看看阿哥!事情紧急,来不及请太医了!”
“福晋!我们主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如今摔了一跤,你可让她缓缓再说!”白芷冲进来,张口喊着张嬷嬷和吉嬷嬷,却没见人影。
“三阿哥性命垂危,你分不清轻重缓急么!把这奴才拖出去打十个耳光!”福晋厉声道。
立时便有太监过来要将白芷拖走,白芷高声大叫:“我冤枉!奴婢冤枉!福晋手下留情!”
姝宁缓了缓神,勉力站起,冷道:“谁敢动她?黄柏,把白芷拉回来!”
她小腹钝痛,此时不得不强撑镇定,冷汗顺着她脸流到衣缘,湿了一片,可她早己没有感觉,她的痛感全部集中于小腹,连说话都是勉强。
李氏将弘时抱到她身前,姝宁伸手翻了弘时眼皮,又要伸手看他舌苔,还未伸手,便听到一人大声道:“住手!三阿哥就是中了你的毒!快拦着她,她是想趁机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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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听了她这话,半信半疑地将弘时抱得离开姝宁。
姝宁却全然没听见一般,腹部的绞痛让她眼前发黑,“弘时的牙床都青了,” 姝宁突然拔高声音,字字砸在人心上,“这是朱砂中毒!你若真想救儿子,就别挡着我!”
她有气无力地道:“刺激他喉咙,压胃,让弘时快吐出来。”
李氏仍呆呆地站在那儿,福晋却厉声对宋格格道:“宋格格,你指责侧福晋,可有什么凭据?”
宋格格还要再说,被姝宁冷声打断:“去给弘时灌黑豆煮浓汁,加甘草,灌下去催吐中和硫化贡,快!李氏!你还要不要你儿子的命了?”
李氏呆了一呆,连忙照做,弘时‘哇’地一声吐了满地,脸色这才渐缓。
“还不去煮黑豆?”姝宁疼得冷汗首冒,龇牙咧嘴道。
宋格格突然尖声道:“你少故弄玄虚!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下别的毒!”
“宋氏!慎言!”福晋威严地道。
姝宁拔下头上银簪,让白芷把银簪往弘时呕吐物里探去,果然银簪变黑,弘时是被下了极重的毒。
“来人!说三阿哥到底是怎么中的毒?”福晋厉声道。
宋格格一进门就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脸色惨白,声音抖得不成调:“上午侧福晋将香膏和内服的解暑药送到各院儿,我领了大格格的,顺便将三阿哥那份给李侧福晋带过去。李侧福晋不在,我便喂了三阿哥用了解暑药,涂了香膏。可不知为何,三阿哥突然抽搐起来。”
姝宁心里咯噔一下,她的药里含极少量朱砂,理应并不足以中毒,难道弘时这孩子过敏么?
她又是一阵剧痛:“张嬷嬷呢?快把她叫来,我要生了。”
白芷闻言,吓得腿都软了,道:“主子,我这就出去找她们!”
“白芷姐姐!你别去!咱们两人贴身服侍着主子,让天冬去找!”琥珀对她道。
琥珀早觉得这帮人来者不善,如今爷不在院子里,耿格格不知在哪儿,连张嬷嬷和吉嬷嬷也不见了,此时如意室里的,都是信不过的人。
纵然主子平日里同李主子关系不错,可李主子不是个能做主的人,也不是有主意的,三言两语便能让福晋忽悠瘸了,到时候主子可要如何是好?
这孩子万一有个差池...
琥珀想到西爷那威严的脸,顿时觉得若是主子有个好歹,她们都可以去陪葬了。
宋氏将一个香盒拿出来递给福晋:“福晋,这是三阿哥那份香膏,我觉着颜色不太对,便拿过来了。”
“这个是你命人送去的香盒吧?这里头看着就有极重的朱砂!”福晋打开那香盒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对姝宁道。
姝宁为她勉力一笑:“不好意思,等我生完孩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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