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在刺骨的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匠作营的矮榻上。窗外晨光熹微,铜壶滴漏显示己是卯时三刻。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黄铜钥匙不见了。
"大人醒了?"阿鲁端着药碗进来,左臂缠着新换的纱布,"摄政王命小人照料大人。"
沈砚接过药碗,嗅到熟悉的茉莉香气。碗底沉着几片花瓣,拼出个"申"字他佯装呛咳,将花瓣含入口中嚼碎,舌尖尝到明矾的涩味。
"昨夜..."沈砚试探着开口。
"大人操劳过度晕倒了。"阿鲁眼神闪烁,递上套干净官服,"今日礼部有科举特试,摄政王点名要大人监考。"
更衣时,沈砚发现袖袋里多了张字条。展开是《论语》的一页,边角用针尖刺出小孔,对着光显出八个字:"图纸有诈,枪在观星台"。
——
贡院门前挤满了应试举子。沈砚刚下轿,就听见尖锐的嗓音:"沈大人好大的官威!"国子监祭酒周延儒带着群儒生拦在阶前,手中高举奏折,"下官要参你私造奇器,惑乱祖制!"
沈砚瞥见奏折上烫金的火漆印,心下了然:这是多尔衮的试探。他整了整衣冠,故意提高声调:"周大人所言奇器,可是兵部核准的燧发火铳?"
"正是此物!"周延儒抖开卷轴,露出沈砚设计的枪机图纸,"《大明会典》明文记载,火器形制皆有祖制。这弹簧卡榫之设,分明是效法西洋奇技淫巧!"
围观的举子们骚动起来。沈砚注意到人群中有个戴斗笠的瘦高个儿,正悄悄记录众人反应——那是多尔衮的密探头目鄂硕。
"下官受教了。"沈砚突然向周延儒深揖,"其实这弹簧..."他压低声音,"是摄政王授意仿制荷兰人的。"
周延儒脸色骤变。沈砚趁机凑近他耳边:"大人可知,上月泉州港缴获的弗朗机炮,用的就是类似机括?"说着从袖中取出份盖有兵部大印的文书,"这是批文。"
文书当然是假的。但沈砚赌周延儒不敢真去查证——自从多尔衮重用汤若望,朝中己无人敢公开反对西学。
钟声响起,举子们开始入场。沈砚刚要跟进,鄂硕突然拦住他:"摄政王有令,今日特试加考《春秋》义理。"他递上考卷,意味深长道,"题目是'华夷之辨'。"
——
考场内墨香弥漫。沈砚巡视至西侧号舍时,发现有个举子正在试卷上画机械图。那人抬头,竟是乔装打扮的柳如是。
"大人看这破题可好?"她指着试卷首行。沈砚俯身看去,只见写着"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的八股文里,每隔七字就藏着个反切注音,连起来是"申时观星台有伏"。
沈砚正要回应,身后传来巴图鲁的声音:"沈大人,有举子作弊!"他转头看见个青衫书生被按在地上,怀中掉出把燧发手枪——正是沈砚设计的改良版。
"拖出去。"沈砚冷声道,却在书生被架起时瞥见他腕间的茉莉刺青。这是柳如是手下的死士。
巴图鲁捡起手枪,独眼盯着沈砚:"这构造...与大人设计的很像啊?"
"确实精巧。"沈砚面不改色接过枪,突然对准窗外柳树扣动扳机。砰然巨响中,惊飞的雀鸟里混着只信鸽,飘落的羽毛上沾着朱砂。
鄂硕闻声赶来。沈砚将枪递给他:"下官怀疑有人私通南明。"他指着枪托内侧——那里刻着行小字:"西月十八,史阁部亲临"。
这是沈砚今晨才刻的。他知道多尔衮最忌惮史可法。
——
日影西斜时,沈砚终于脱身来到观星台。残阳为汉白玉台阶镀上血色,远处香炉峰笼罩在暮霭中。他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背后突然抵上冷硬的物体。
"钥匙。"巴图鲁的声音。
沈砚缓缓转身,看见巴图鲁的燧发枪正对着自己心口。更令他震惊的是,阿鲁被铁链锁在观星仪旁,满脸血污。
"摄政王让我问你,"巴图鲁扯开衣领,露出胸膛上的刺青——那是明锦衣卫的獬豸纹,"知不知道阿鲁是谁?"
沈砚瞳孔骤缩。他早该想到的,阿鲁对火器结构的了解太过专业,那些"偶然"提供的材料也过于精准。
"现在明白了?"阿鲁突然抬头,声音嘶哑,"我是锦衣卫火器局百户卢象升之子!"他猛地挣断铁链,扑向巴图鲁,"沈兄快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爆发。沈砚眼睁睁看着阿鲁胸口绽开血花,而巴图鲁的独眼也被铅弹打穿。柳如是从日晷后转出,手中短铳冒着青烟。
"申时三刻到了。"她踢开巴图鲁的尸体,从观星仪底座取出个铜匣,"你要的燧发枪图纸。"又指着香炉峰,"但真正的枪在..."
话音未落,山下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多尔衮的镶白旗精兵正沿着官道逼近,为首的亲兵高举着火把,火光中可见黄铜钥匙挂在马鞍上。
柳如是迅速展开图纸,指着某处机括:"这里故意留了处缺陷,连续击发二十次后..."她突然将图纸塞入沈砚怀中,转身冲向台阶,"我去引开他们!"
沈砚想拉住她,却只扯下半幅衣袖。袖中滑出张地契,上面盖着钱谦益的私印——那是媚香楼的地契,背面用血写着:"阿鲁妹在密室"。
山下响起号角声。沈砚最后望了眼香炉峰,将图纸藏入贴身的《春秋》注疏,转身消失在观星台的地道中。地道墙壁上,新鲜的刀痕组成了个螺旋纹路,指向某个未知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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