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装置的轰鸣声突然停滞。沈砚抬头望向浑天仪，只见七颗铜星诡异地偏离了轨道，在紫微垣位置形成锐角。沐天波的蛇头杖"当啷"落地，枯瘦的手指掐算着："申时三刻...红毛番触动了潮汐机关！"
地面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沈砚扑到观察孔前。远处的海面正形成巨大漩涡，三艘荷兰盖伦船像玩具般被扯向深渊。更骇人的是，漩涡中心升起十二根青铜巨柱，柱体表面的鳞状纹路与石阶如出一辙。
"郑公堤......"沐天波声音发抖，"当年三宝太监为困住火龙修建的屏障。"
沈砚突然抓住老者的手臂："那些荷兰人带着什么？为什么能触发机关？"
"伪库里只有磁石罗盘和半张海图......"沐天波突然瞪大眼睛，"除非他们带了——"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山顶腾起橙红色烟云，无数燃烧的碎片如流星般坠向海湾。沈砚的千里镜捕捉到几个红发身影正疯狂奔向海岸，他们肩上扛着的金属箱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水银！"沈砚猛地合上镜筒，"他们在用汞蒸气测试机关！"
沐天波脸色骤变，蛇头杖重重敲向火龙装置的基座。随着"咔嗒"一声脆响，龙口处的三十六根铁管同时转向西方。老者颤抖的手指划过羊皮手册上某段波斯文："沈公子，老朽需要你调节龙睛处的磁针——"
"先等等。"沈砚突然按住老人的手，"您听。"
诡异的静谧笼罩着地下大厅。原本持续不断的爆炸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高频蜂鸣。铜钥匙在沈砚腰间疯狂震颤，表面的电路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
沐天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们触发了自毁机关...七杀岛要沉了。"
"不对。"沈砚快速拆开龙腹处的青铜面板，"这是复位程序！您看——"他指向齿轮组间新咬合的传动轴，"荷兰人误打误撞解开了安全锁，现在整座岛的机关都在重启。"
仿佛印证他的话，地面震动突然变得规律。观察孔外的海面恢复平静，青铜巨柱缓缓沉入水下。最惊人的是山顶方向——那座被炸毁的石塔废墟中，竟升起个金属构造的六角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刻满星图的方尖碑。
"观星台..."沐天波踉跄着走向甬道，"快！必须在潮汐锁定前——"
沈砚却转身扑向火龙装置。他飞速旋开龙睛处的铜盖，露出里面精密排列的磁针阵列。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第三根磁针时，怀中的铜钥匙突然射出一道紫光，在空气中投影出立体的海图。
"果然如此！"沈砚迅速调整着磁针角度，"这不是武器，是控制终端！"随着最后一根磁针归位，投影海图上的七杀岛突然分裂成三个同心圆环，每个环上都标注着古怪的符号。
沐天波的蛇头杖"咚"地杵在地上："三才锁...难怪历代岛主都打不开秘库。"
急促的脚步声从甬道传来。韩成满脸烟灰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旗帜："荷兰人撤退了！但他们带走了那个金属箱——"
"追不上了。"沈砚指向观察孔。海平面上，最后一艘盖伦船正张满风帆逃离，船尾拖着条诡异的银色尾迹。"水银蒸汽己经污染海湾，现在出航必死无疑。"
沐天波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沈砚扶住他时，发现老者的罩甲内衬里缝着张发黄的绢布。展开一看，竟是幅标注着奇怪符号的星图，右下角盖着模糊的"内承运库"印。
"沈公子可知..."沐天波气若游丝，"为何仁宗要封存火龙？"
沈砚的目光扫过大厅里超前的科技装置，突然明白了："不是因为有伤天和，是朝廷负担不起。"
老者露出欣慰的笑容，枯瘦的手指划过星图上的某个星座："郑和船队最珍贵的不是奇珍异宝，是这张《星槎胜览》记载的航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红毛番拿走的半张海图，标注着通往新大陆的顺风带。"
韩成突然单膝跪地："沐公，岛上的子弟兵还剩三百七十六人，请下令！"
沐天波却看向沈砚："老朽时日无多。沈公子既能驾驭火龙，可愿接掌七杀岛？"
大厅陷入死寂。沈砚的指尖无意识着铜钥匙，脑海中闪过史可法血战扬州的画面。当他再抬头时，目光己变得坚定："沐公，与其困守孤岛，何不与我共抗东虏？"
"抗清？"沐天波苦笑，"凭这些永乐年的老古董？"
"凭这个。"沈砚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的图纸。展开的羊皮上，赫然是改良版燧发枪的构造图，关键部位标注着满文与汉文对照的注释。"多尔衮让我督造的新式火器，实际射程比标注的多三成。"
老者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他颤巍巍走向某个暗格，取出口鎏金铜匣。匣中羊皮纸上，画着艘带有水密隔舱的奇特战船，船艏装着可旋转的青铜炮管。
"正统十西年设计的'飞虎舰'，一艘可载雷火箭二百支。"沐天波枯瘦的手指与沈砚的手交叠在图纸上，"但我们需要能驾驭西洋炮术的匠人。"
沈砚嘴角扬起："巧了，我刚好认识个被荷兰人开除的佛郎机炮手。"
黎明时分，观星台上举行了简短的盟誓仪式。当沐天波将蛇头杖横放在燧发枪与战舰图纸上时，十二名身着旧甲的武士齐声高呼。沈砚注意到，他们胸甲上的麒麟纹己被悄悄改成了貔貅——这是明代水师特有的标记。
"三个月后，平潭岛。"沈砚将铜钥匙按在盟约上，钥匙表面的纹路突然渗出殷红如血的朱砂，"郑家水师会在那里接应诸位。"
沐天波却望向西北方渐白的天际："沈公子回北京后，务必小心一个人。"他蘸着朱砂在沈砚掌心写下个"洪"字，"此人表面是弘文院学士，实则为七杀岛叛徒后裔。"
返航的福船扬起新缝制的貔貅旗。沈砚站在船尾，望着渐远的七杀岛。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清楚地看见三座黑色山峰投下的阴影，在海面上组成了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韩成突然递来支造型古怪的短铳："沐公给的临别礼。说是用雷火砂做的子弹，专破铁甲。"
沈砚接过短铳时，发现握柄处刻着行小字："火龙出水日，七杀归位时。"他下意识摸向怀中——那里除了盟约副本，还多了张标记着奇怪符号的星图。
"沈公子在看什么？"韩成好奇地问。
"在看..."沈砚望向海天交界处，"我们该从哪借东风。"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铜钥匙，那上面的纹路不知何时己变成了完整的海图，正中央是个陌生的群岛标记，旁边标注着古怪的文字。
没人注意到，沈砚的革靴底沾着几粒黑色砂砾。这些带电的雷火砂随着他的脚步，在甲板上留下微弱的蓝色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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