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源小学的简陋超出了徐窈的想象。斑驳的围墙,低矮陈旧的瓦房,一个不大的土操场暴露在初冬凛冽的山风中。一群穿着臃肿旧棉袄的孩子,小脸冻得通红,在老师的带领下拘谨而好奇地等待着。
面包车卷起的尘土尚未落定。徐窈踩上冰冷坑洼的土地,寒意瞬间穿透鞋底。她裹紧大衣,目光扫过孩子们清澈却带着早熟怯意的眼睛,心底泛起一丝熟悉的酸软。她努力想弯起嘴角,却感觉面部僵硬。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他。
操场边缘的老槐树下,傅沉晏穿着深灰色大衣,身姿挺拔,与周遭的破败形成一种沉静的对比。他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扫视着整个场景,像一位审视棋局的弈者。
徐窈的心猛地一缩,熟悉的压迫感袭来。他怎么也来了?而且站得那么远?是嫌恶这里的简陋,还是……在观察?
*‘装模作样!站那么远给谁看?虚伪!’* 徐窃刻薄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轻微的眩晕感随之而来,徐窈眼前黑了一下,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她立刻用力咬住舌尖,强行稳住心神,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
“徐小姐?”小陈注意到她的异样,低声询问,“是不是太冷了?山里风硬。”
“没…没事,有点不适应。”徐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傅沉晏的方向。
欢迎仪式简短而朴实。校长带着浓重乡音的感谢,孩子们好奇又胆怯的注视。徐窈努力集中精神,但徐窃的低语如同背景噪音,不断用恶毒的语言贬低着一切,让她心烦意乱。
分发物资环节开始。新书包、文具、暖和的围巾手套让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徐窈被安排给低年级的孩子发围巾手套。
她拿起一条柔软的红色羊毛围巾,走向队伍最前面那个脸蛋冻得通红、小手粗糙的小姑娘。小姑娘仰着头,大眼睛里是纯粹的渴望和一丝怯懦,像极了记忆里那只小橘猫无助的眼神。
徐窈的心被轻轻触动。她蹲下身,尽量放柔了声音:“小朋友,戴上这个就不冷了。” 她小心翼翼地、无比认真地帮小姑娘一圈圈围好围巾,仔细地把两端塞进衣领里。触碰到孩子冰凉的小手时,她心里那点暖意更浓了些,对着小姑娘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关切的笑容。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小声说:“谢谢姐姐。”
就在这时。
那股熟悉的、带着恶意的意念冲击再次撞来,比之前更强烈。徐窃的尖啸在脑海炸开:“恶心,装什么!离那脏东西远点。”
眩晕感瞬间加重,徐窈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身体控制力骤降!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突兀而带着一股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烦躁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极度不适和隐约厌恶的紧绷表情。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抗拒意味地,快速抽回了还搭在小姑娘肩膀上的手,动作幅度很大,虽然没有用力推搡,但那突然的抽离和脸上的冷硬,让沉浸在温暖善意中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瑟缩着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小鹿般的眼睛里瞬间涌上委屈和不解。
这突兀的转变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离得近的小陈和几个老师都诧异地看向徐窈——刚才还那么温柔耐心,怎么突然就冷了脸,还那么快地抽手?那表情…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而槐树下的傅沉晏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
徐窈蹲下时的耐心和那份流露出的、笨拙却真实的柔软,这与传闻嚣张跋扈不符。
孩子道谢时,她脸上那抹罕见的、带着暖意的笑容(稍纵即逝)。
她毫无征兆地起身,表情在瞬间从温软切换成一种紧绷、冷硬、带着隐约厌烦的状态,眼神也瞬间变得疏离。
紧接着是那个快速、带着明显抗拒意味的抽手动作,幅度之大,首接吓退了那个还沉浸在笑的孩子,让她瞬间委屈害怕。
事实上,徐窈怎样与他无关,他看中的,还是徐家手上最后的东西。傅氏的扩张,是一张密网,不放过任何一只落网的虫子。
他很快走过去,“怎么了?”
众人为傅沉晏让道,徐窈心跳得很快,怎么办,人设就这么毁了。而徐窃这时候不说话了,只一味的精神折磨,她太阳穴突突跳,一时说不上话。
小陈主动牵过小女孩,给她暖手,又蹲下轻声安慰。
徐窈觉得尴尬,苍白解释到,“啊...不好意思,方才我手上有个虫子...把我和小姑娘都吓到了。”
说完她内心闭眼,狂喊系统,【系统系统,这怎么办。】
系统一如既往的高冷,【宿主,您的话真的很有特点。】
【什么特点】
【一个字,蠢。】
【。。。。】
徐窈没再说话,她脸色还苍白着。
小姑娘脸埋在红色围巾里,十分怕生。小陈主动出来打圆场,“没事傅总,徐小姐刚才在车上就不太舒服....”
傅沉晏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徐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兀自低着头,不敢看他。
傅沉晏在徐窈面前站定,没有理会旁边的小陈和孩子。他的目光落在徐窈紧张的双手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小陈:“陈助理,这位小朋友似乎受了点惊吓,带她去喝点热水吧。”
小陈立刻应声,牵起小姑娘的手走开了。
傅沉晏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徐窈身上。他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是用他那惯常的、听不出情绪的平稳语调,带着一丝探究,缓缓开口:
“徐小姐似乎不太舒服?脸色不太好。” 他的目光锐利地在她苍白的脸上逡巡,捕捉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是这里的环境让你不适应,还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他问得很巧妙。既点出了她的异常,又将可能的原因指向了外部或内部心理,给她一个解释的空间,同时也在试探她的反应。
徐窈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探究的眼眸里。他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首指她混乱的核心。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说“是环境”,可这太苍白。她想说“想起了过去”,但这会引出更多她无法解释的东西。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眼眶瞬间红了。她内心真正害怕的是触怒这个人而导致任务失败,那时候,她真的会死。
可她不知道,在傅沉晏眼中。
她这副欲言又止、泫然欲泣、充满了复杂情绪的模样....像一只小兔子。这不像装出来的委屈,倒像是……有口难言的真实痛苦?那瞬间的冷硬厌烦,和此刻的脆弱委屈,哪一面才是真的?还是……都是真的?只是属于不同的“部分”?
这个念头让傅沉晏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但却是目前最能解释这矛盾现象的推测——她自身存在严重的、难以调和的内在冲突,情绪极其不稳定?或许是有心理疾病,而徐家隐瞒没有外传。
傅沉晏很快想明白,便不再探究,只是合作对象而己。
“我……”徐窈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鼻音和颤抖,“对…对不起,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她只能道歉,为那个失控的瞬间道歉,尽管那不是她本意。
未经社会处事的少女说话时总是礼貌示弱,带着一种很明显的气息。
“不必道歉。”傅沉晏打断她,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引导,“情绪起伏很正常。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更加锐利,“徐小姐似乎……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尤其是在面对一些……需要耐心的时候?” 他在暗示刚才对孩子的事,也在试探她的情绪触发点。
徐窈被他看得无所遁形,只能慌乱地点头,又摇头,语无伦次:“我…我会注意的……”
傅沉晏看着她这副慌乱无措、完全无法自圆其说的样子,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他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后面的活动,如果觉得吃力,可以在旁边休息。不必勉强。” 这既是出于场面上的基本关怀,也是一种变相的“隔离观察”——让她待在视线范围内,但减少接触刺激源,方便他继续观察。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正在协助分发物资的校长,自然地融入了现场。但他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那个独自站在操场边缘、裹紧大衣、身影单薄、似乎还沉浸在巨大不安中的女孩。
徐窈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冰凉。他虽然没有首接揭穿什么,但他那洞悉的目光、精准的提问、以及那句“很容易被情绪左右”的评价,都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在她心上。她知道,他一定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把她当成了一个情绪不稳定、行为矛盾、甚至可能伪装的人。
委屈、恐惧、还有对徐窃的恨意,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默默走到操场边缘一个避风的角落,背对着人群,将脸埋进冰冷的掌心。
傅沉晏与校长交谈着,目光却再次扫过那个角落的身影。困惑的种子己经深埋。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观察,来解开这个名为“徐窈”的谜题。这个女孩身上矛盾重重的表现,以及那种仿佛被无形枷锁束缚的痛苦感,比任何精心设计的表演,都更让他这个习惯于掌控和逻辑的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味。
眼前这个徐窈,像一团迷雾。他掌握的信息——骄纵攀附的传闻和他亲眼观察到的片段,咖啡馆的紧张温吞、此刻的温柔与冷硬切换、以及这种反复出现的生理异常,彼此矛盾,无法拼合成一个逻辑自洽的形象。
她究竟是装的,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还是...真的有心理疾病?
徐家的攀附显而易见,而他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有更利益化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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