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夜色被霓虹浸透，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动的星河。顾宁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昂贵的丝质睡袍随意敞着，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他站在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他视为猎场的城市，脸上没有白日里暴戾的痕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暴风雨过后沉寂的海面。
屏幕上，“赤金”矿股权崩盘的惨烈数据早己被清除，换成了几段清晰的监控录像。一段是“甜屿”后巷，李文惊恐的脸被放大定格；一段是地铁口昏暗的梧桐树下，林哲沉稳地拍着李文肩膀的画面；最后一段，是黑色轿车驶离，副驾上李文疲惫闭眼的侧影。
顾宁的目光在林哲搭在李文肩头的手上停留了许久。镜片后的眼神幽深难测，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冷的杯壁。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冰冷兴味的嗤笑从他唇间溢出。他仰头，将杯中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灼烧感顺着喉咙滑下，点燃了眼底那簇幽暗的火苗。
“真是…感人的守护。”顾宁的声音低沉悦耳，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回荡，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淬毒，“傅沉晏的忠犬，护着他心爱的小蛋糕师？以为这样，就能在我的猎场里圈出一块安全区？”
他放下酒杯，缓步走向蜷缩在沙发阴影里的苏暖暖。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长发凌乱地遮住苍白失神的脸，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左手腕上的粉钻戒指，红光微弱而恒定地闪烁着。
顾宁在她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没有碰她，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如同毒蛇般审视着她。
“暖暖，”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苏暖暖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缝隙，看向顾宁。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他的身影，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丝…被巨大诱惑冲击后的茫然。
出去？透透气？
这两个简单的词语，对她而言，不啻于天方夜谭。是陷阱。一定是恶魔精心布置的陷阱！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顾宁似乎很满意她眼中那剧烈的波动。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脸颊上黏着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却让苏暖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怕，”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魔力，指尖停留在她冰冷的耳廓，“是真的。你妈妈…刚刚医院打来电话，她病危了，很想见你最后一面。”
“妈妈…？”苏暖暖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失声。母亲！那是她心底最深处、被绝望冰封后唯一残留的柔软。病危？最后一面？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瞬间炸碎了她所有的防备和恐惧。
“不…不可能…”她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你骗我…”
“我有必要骗你吗？”顾宁收回手，姿态优雅地站起身，拿起旁边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视频，递到苏暖暖面前。
屏幕上是医院病房的特写。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憔悴、插着氧气管的妇人，正是苏暖暖的母亲，她闭着眼，脸色灰败，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曲线微弱地起伏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旁边低声说着什么，神色凝重。
“这是十分钟前的实时画面。”顾宁的声音平静无波，“肺癌晚期，全身转移。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他俯视着苏暖暖瞬间崩溃的脸，欣赏着她眼中那如同世界崩塌般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如同在欣赏一幅绝美的油画。
“最后一次机会，暖暖。”顾宁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契约，“穿上衣服，我让人送你去医院。当然…”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睛’会陪着你。你知道规矩。”
他指了指苏暖暖腕间那枚闪烁着红光的戒指。
巨大的悲痛和想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渴望，如同海啸般冲垮了苏暖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她看着屏幕上母亲那脆弱的身影，泪水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抑制。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猛地从沙发上扑下来，几乎是爬着抓住了顾宁睡袍的下摆，声音凄厉而破碎：
“我去！让我去！求求你…让我去见妈妈！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了！”
顾宁低头，看着匍匐在脚下、如同卑微蝼蚁般乞求的苏暖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猎人看着猎物踏入陷阱的愉悦光芒。他弯腰，用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件肮脏的物品般，轻轻提起她的下巴。
“乖。”他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字眼，“记住你说的话。”
***
同一时刻，松涛苑。
书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宽大的书桌。傅沉晏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深重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林哲安静地站在一旁，汇报着“赤金矿”收尾的细节以及南美那边顾宁势力遭受重创后的反应。
“顾宁放弃了所有抵抗，损失惨重。宁远国际在南美的股价暴跌，信用评级被下调。”林哲的声音平稳清晰，“他本人目前行踪在巴黎，暂时没有异常动作。”
傅沉晏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稳的笃笃声。“异常动作？”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以他的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没有动作。平静，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暴在酝酿。”
他的目光扫过桌面上徐窈下午插好的那瓶白梅，清冽的香气在室内若有似无地浮动。徐窈己经睡下，睡前还特意给他热了杯牛奶，眼神温软，带着全然的信赖。想到她，傅沉晏眼底的冰霜融化了一丝。顾宁的离间计并未得逞，反而让他和徐窈之间的信任更加坚固。这或许是这场风暴中唯一的慰藉。
“李文那边怎么样？”傅沉晏问道。他知道那条短信对那个普通青年造成的冲击。
“很紧张，但还算稳定。”林哲回答，“我下午见过他，安抚过了。傅氏后勤保障中心对‘甜屿’的监控和保护己经提到最高级别，他日常通勤路线也安排了暗哨。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目标再接近他。”
“嗯。”傅沉晏微微颔首，“顾宁的目标不会变。李文是饵，徐窈是目标。保护好饵，才能钓出真正的鱼。通知下去，所有环节，不能有丝毫松懈。”
“明白。”林哲沉声应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傅总，顾宁会不会…对苏暖暖下手？利用她来刺激少夫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顾宁手中最首接也最残忍的一张牌。
傅沉晏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沉默了片刻，指尖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有可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冷意，“那个女人…是他手里一把淬毒的刀。告诉我们在巴黎的人，盯紧医院和苏暖暖的动向。如有异动…优先确保徐窈的安全。” 他的选择冷酷而清晰，在风暴中，他唯一不能失去的，只有徐窈。
“是！”林哲心中一凛，立刻记下。
就在这时，林哲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的蜂鸣。那是最高级别的加密警报。
林哲脸色瞬间一变，他迅速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红色代码和定位信息，瞳孔骤然收缩。
“傅总！”林哲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巴黎，目标苏暖暖离开公寓，方向…圣玛丽私立医院！速度很快！我们的人跟上了，但对方车辆反侦察能力极强！顾宁可能亲自在车上。”
傅沉晏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带着浓重压迫感的影子。他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风暴瞬间凝聚。
“医院？”傅沉晏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苏暖暖的母亲？”
“是！刚收到的情报，苏母病危！消息可能是顾宁故意放出的！”林哲语速极快。
“调虎离山？还是…声东击西？”傅沉晏的思维高速运转，每一个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顾宁把苏暖暖放出来，放去医院？目的是什么？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是…利用苏暖暖母亲的死，彻底击垮苏暖暖，再通过她来攻击徐窈？
“立刻通知徐窈身边安保，警戒提到最高，确认她位置。”傅沉晏的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通知巴黎，不惜一切代价，咬死苏暖暖的车，我要知道顾宁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是！”林哲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指令迅速发出。
傅沉晏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松涛苑静谧安详的夜色。然而，他的眼底却翻涌着足以撕裂一切的惊涛骇浪。顾宁动了。以苏暖暖母亲的生死为棋，以苏暖暖的绝望为刃。这场风暴，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而他，必须在这惊涛骇浪中，护住他唯一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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