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会议室里，气氛热得像高炉边上。
一群原本来"打假"的专家们，现在全挤在那台"铁脑子"周围，恨不得把脑袋伸进继电器里看个究竟。
仓促间，杨厂长安排了厂部最大的会议室。红漆木桌擦得锃亮，一水儿的搪瓷茶杯排列整齐，墙上"增产节约，艰苦奋斗"八个大字格外醒目。
陈副部长坐在正中间，脸上的表情就像过年时中了特等奖，不，比那还激动十倍。顾教授、林工、刘主任这些原本趾高气扬的专家们，如今全都乖乖坐在两侧，表情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同志们！"陈副部长一拍桌子，眼睛亮得吓人，"今天，是个大日子，历史性的大日子！李明辉同志研发的'铁脑子'——不，'数控系统'，是国宝级的突破！"
他抬手指着墙上那张刚挂上去的数控系统照片，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这是我国工业的黎明！从此，我们不再仰人鼻息！北极熊撤专家又如何？美利坚卡脖子又如何？我们有自己的路子！"
顾教授——那个刚才还在车上嘲笑"轧钢厂凭什么搞数控"的权威专家，此刻像个刚挨了批评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地举手发言。
"陈部长，各位同志，"顾教授站起来，声音里满是认错的味道，"我必须承认，我错了，大错特错！李工的数控系统，从理论到实践，都是原创性的突破！尤其是用最基础的继电器实现复杂逻辑控制，用自制光栅盘达到0.1度精度，这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前所未有的技术路线！"
林工也赶紧站起来补充，生怕别人觉得他不够积极，"是啊！李工的思路完全跳出了传统框架！我们都被'必须有高端元器件'的条条框框束缚了思维。李工证明，用国内现有条件，通过巧妙的设计，一样能实现高精度控制！这是自主创新的典范！"
刘主任推了推眼镜，声音都有点颤抖，"从国家战略角度看，这套系统意义重大！必须列为最高机密项目！美利坚的数控机床，北极熊都买不到，更别说我们了。有了这套系统，我国航空、军工、精密制造的瓶颈将被彻底打破！"
杨厂长坐在角落，满脸通红，激动得像个刚当爹的老汉。他身后的王科长、老田工等轧钢厂骨干们个个昂首挺胸，眼神中写满了"看吧，我们厂就是这么牛"的自豪。
而这一切的中心，李明辉却异常平静。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对比起其他人的亢奋，他就像深海中的一块礁石，稳如泰山。
陈副部长终于收住了激动的情绪，转向李明辉，"李工，厂里有什么需求，只管提！我己经和上面打了招呼，这个项目首接由部里统筹，特事特办！"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明辉站起身，环视一周，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感谢陈部长和各位专家的认可，"他语气平和，却掷地有声，"下一步，我建议轧钢厂进行全面数控化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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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笔从顾教授手中滑落，砸在桌面上。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全面？"顾教授下意识惊呼，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李工，这...这不可能！"
掌声戛然而止，专家们脸上的笑容全都僵住了，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李明辉心里暗笑，表面却依然平静。这些人啊，典型的思维惯性，刚被颠覆一次世界观，就想缩回舒适区。上辈子见多了，企业里提创新，大家都拍手叫好；真要落地，一个比一个保守。
林工急切地站起来，声音都高了八度，"李工，你的系统是针对那台特定车床设计的！不同机床结构、功能、控制逻辑天差地别！轧钢机、冲床、铣床...怎么可能都用同一套？这根本行不通啊！"
刘主任也连连摇头，"是啊！这需要海量的、针对性的二次开发！人力、物力、时间都是天文数字！风险太大了！"
其他专家纷纷点头附和，眼中重新浮现出那种"你不懂行"的居高临下。
"我认为，"赵教授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我们应该集中资源，把这套成熟系统先应用到国家最急需的关键领域，比如军工、航空的精密零件加工上。"
"对，"林工马上接话，"可以由第一机床厂这样的专业单位主导推广，轧钢厂提供技术支持。这才是务实的做法！"
杨厂长也面露难色，偷偷瞄了李明辉一眼，小声嘀咕，"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啊..."
李明辉心里冷笑，这帮人，刚被打脸，又开始指手画脚了。不过，他早有准备。
"抱歉打断各位，"李明辉抬手示意，声音不大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想，大家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走到墙边，朝门外招了招手，"小张，把图纸拿进来。"
一个年轻工人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卷巨大的蓝图，小心翼翼地在会议桌中央展开。
图纸徐徐展开，专家们条件反射般凑上前去，然后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极其详尽的《轧钢厂全设备数控化改造蓝图》。
图纸上，厂区地图清晰可见，每台重要设备——连轧机、大型车床、铣床、甚至天车——都被标注得一清二楚，旁边配有模块化、标准化的数控改造方案示意图，连线路图、接口定义、控制参数都画得一丝不苟。
李明辉拿起一支教鞭，缓缓指向图纸中央，"各位，我的系统核心在于通用控制逻辑和模块化接口。"
他轻轻点了点图中的几个关键节点，"难点己经攻克，不同机床只需设计适配的执行机构模块和参数化程序。看这里——这是为连轧机设计的伺服进给模块；这是为冲床设计的压力-位移闭环控制模块..."
他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核心控制单元——继电器逻辑阵列加纸带读取——是通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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