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网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粘稠得令人窒息。浑浊的污水在脚下缓慢流淌，发出令人心烦的哗啦声。浓烈的铁锈、霉斑、消毒水混合着新鲜血腥的气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蒸腾，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停尸房与屠宰场混合的独特氛围。
谢凛单膝跪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战术手电惨白的光束死死钉住小唐苍白如纸的脸。年轻人双目紧闭，眉头因剧痛而紧锁，嘴唇毫无血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音。右臂的伤口被紧急包扎，但深色的血渍仍在迅速洇透绷带，滴落在污浊的水洼里，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染血的警服被粗暴地剪开，的肩胛骨附近，一片深绿色的槲寄生叶片，如同一个邪恶的烙印，紧贴在他被冷汗浸透的皮肤上。
“脉搏微弱！失血性休克前兆！必须立刻送医！”随队的急救员声音紧绷，手上动作快如闪电，快速建立静脉通道，加压包扎止血点。
“抬走！最快路径！清障！”谢凛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那槲寄生叶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怒火与冰冷的恐惧在胸腔里交织、翻腾，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站起身，光束如同愤怒的探照灯，扫向袭击发生的核心区域。
光柱首先定格在那枚躺在血水中的凶器上。
长约十厘米，通体呈现一种沉郁的、近乎墨黑的金属色泽，绝非普通钢铁。造型古朴而狰狞——一端是异常尖锐的菱形锥刺，寒光在污水中依然凛冽；另一端则是一个粗壮的西棱方柱体，棱角分明，布满细微的、密集的、方向一致的锤击凹痕，如同遭受了千百次微小而精准的锻打。钉身靠近方柱体的位置，刻着一圈极其细密、如同蝌蚪文般扭曲怪异的阴刻符号，在强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最令人心悸的是钉尾——残留着一小片被暴力撕裂、边缘卷曲的璀璨金箔！那纯粹的金黄与钉身的墨黑形成地狱般的反差。金箔的撕裂痕，正好卡在钉尾一个不起眼的、类似卡槽的微小凹陷处。
“棺材钉…古法金箔…”谢凛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他戴着特制手套，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这枚染血的凶器夹起。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透过手套传来，带着一种死亡的气息。钉尾那撕裂的金箔边缘，在光束下闪烁着微弱却异常刺眼的光，像极了之前嵌入受害者骨缝的标记物！
光束随即移向旁边那个敞开的黑色方包。内衬是普通的黑色尼龙，但包底散落着一些细小的、同样闪烁着暗淡金光的碎屑——正是钉尾金箔撕裂后崩落的残渣。包的内壁靠近底部的位置，赫然固定着两个结构精巧的金属卡扣装置，其形状和间距，正好与那枚棺材钉尾部的方柱体以及那个带有卡槽的凹陷完美契合！
“发射装置！”周锐蹲在旁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这包…是个改装过的、一次性的发射器！利用某种强力弹簧或者气压？把棺材钉像弩箭一样射出去！金箔…是用来密封触发机构或者…某种病态的‘仪式’标记？”
谢凛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仔细搜寻着包内每一寸角落。终于，在包内一个不起眼的夹层褶皱里，他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夹出了一小片东西。
不是金箔。
那是一片深绿色、半枯萎的槲寄生叶片！形状、大小、叶脉特征，与粘在小唐身上的那片，以及之前在地下通道发现的、还有法医从死者盆腔剥离出的样本，完全一致！叶片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背面有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绒毛。
“又是槲寄生…”谢凛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他将叶片放入专用证物袋，封好。然后，他的光束猛地扫向灰影消失的那个狭窄岔道口。
洞口只有半人高，黑黢黢的，像通往地狱的鼠洞。洞口边缘的苔藓和滑腻的泥垢上，清晰地印着半个前脚掌的蹬踏痕迹——鞋底纹路模糊不清，但尺寸不大，约莫40码左右。洞口内侧的管壁上，几道新鲜的、带着湿泥的指甲刮擦痕赫然在目！痕迹很浅，但方向明确，指向深处。
“他爬进去了！”谢凛立刻对着耳麦低吼，“目标进入首径约60公分废弃通风支管！方向：东南！可能连接殡仪馆旧焚化炉区域或更深层废弃结构！立刻调取该区域所有历史结构图纸！封锁所有可能出口！派体型小的队员尝试追踪！注意！凶手极度危险，持有特殊改装武器！”
命令如同冰冷的链条瞬间传递出去。整个地下管网区域的气氛绷紧到了极致，无形的网在黑暗的迷宫中急速收缩。
谢凛的目光最后落回小唐被抬走的方向，那摊暗红的血迹在光束下刺眼夺目。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转身，光束如同他的意志，重新刺向黑暗深处。“去‘防腐整容B区’！那里有我们要的答案！”
殡仪馆地下二层，“防腐整容B区”。
厚重的防爆门被液压装置强行破开。浓烈到令人眩晕的混合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一个进入者的脸上——福尔马林刺鼻的辛辣、多种化学药剂的古怪甜腥、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类似干燥石粉的奇异气息，比在管网中嗅到的更加浓郁、更加集中。
强光驱散了门后的黑暗，照亮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加规整、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空间。
这里更像一个隐秘的、设备齐全的实验室。惨白的无影灯悬挂在屋顶中央，照亮下方几张宽大的、铺着厚厚黑色橡胶垫的不锈钢操作台。台面异常洁净，甚至能反射出头顶的灯光，与周围墙壁斑驳的痕迹形成诡异对比。角落整齐排列着几个巨大的工业冰柜，柜门紧闭，表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一排多层不锈钢置物架。架子上，密密麻麻地陈列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玻璃罐。罐体擦拭得锃亮，里面盛满了粘稠、浑浊、闪烁着诡异珍珠母贝光泽的油状液体。液体中浸泡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并非完整器官，而是各种各样处于不同“处理”阶段的骨骼标本！有单独浸泡的、玉化程度不一的手臂尺骨桡骨，有半截带着关节的脊椎骨，有只处理了一半、一端森白一端温润如玉的股骨…在浑浊液体的包裹下，它们如同沉睡在琥珀中的史前怪物残骸，散发出死寂而妖异的美感。
空气净化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试图驱散这混合的毒气，却显得徒劳无功。
“谢工！看这个！”一名技术队员戴着防毒面具，声音闷闷的，指向一张操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带锁的铁皮柜。柜门己经被破拆工具强行撬开。
柜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几十个透明的塑料标本盒。每个盒子里，都分门别类地收藏着极其微小、处理得异常“干净”的物件——有各种形态、大小不一的骨裂碎片，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像奇特的玉石籽料；有从骨缝深处小心翼翼剥离出来的、形态各异的微小骨痂组织；甚至还有几片极其微小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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