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玲珑阁后院的青石板上。
距离那场血腥的月夜惊魂,己然平静地过去了十日。这十天,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那夜的厮杀、神秘人的低语,好似一场褪色的噩梦。
白千云一身素净白衣,斜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的窗棂,眉头微蹙,那双清澈的杏眼中沉淀着化不开的疑虑。
“鸽子……我替你们放了。白千云…等着你的叔伯们来接你吧…”
这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知道了多少?
纷乱的思绪如同蛛网,缠绕心头,却理不出一个清晰的线头。
一件带着淡淡暖意和馨香的披风,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披风是上好的杭绸,边缘绣着几朵精致的月季,针脚细密。
“入秋风凉,当心着风寒。” 展雪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白千云拢了拢披风,感受到那份暖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谢谢,雪燕。”
展雪燕走到她身边,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有些躲闪,带着几分忐忑和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才低声道:
“千云……我爹……他来信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
“他说……处理完手头紧要的公务,不日便会亲自来江州…接我回去。”
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千云的表情,“你…”
白千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展昭……展伯伯要来了!那个御前赫赫有名的南侠!那个说在汴梁等她的长辈…她几乎能想象到展昭看到“白玉堂之子”变成“醉仙楼花魁”时的震惊和可能的……滔天怒火。她下意识地就想逃避:
“我……还是暂时……” “不见”二字尚未出口。
“狗官!王楚钦!丧尽天良!”
“伪造文书!草菅人命!勾结西夏!其罪当诛!”
一阵震耳欲聋的喧哗和愤怒的咒骂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楼下街道炸响!瞬间打破了阁楼的宁静,也打断了白千云思绪。
两人同时扑到窗边向下望去。
只见长街之上,人潮汹涌!几辆囚车在如狼似虎的官差押送下,正缓缓驶过。
打头的囚车里,枷锁缠身、蓬头垢面的,正是前江州通判王楚钦!他昔日儒雅的官威荡然无存,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麻木。
愤怒的百姓如同潮水般簇拥着囚车,烂菜叶、臭鸡蛋、甚至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囚车和王楚钦!
“杀了他!为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报仇!”
“狗官!用假文书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报应啊!”
“勾结西夏!卖国贼!死不足惜!”
咒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囚车后面,跟着一串女眷囚车,其中一辆里,瘫坐着面无人色、眼神空洞涣散的王若兰。
她华丽的衣裙早己污秽不堪,头发散乱,昔日骄纵跋扈的气焰被彻底的恐惧和崩溃取代,像一朵被彻底碾碎的残花。
游街示众,首赴法场!王家……彻底完了!
白千云和展雪燕看着楼下这大快人心又无比惨烈的一幕,心情复杂。白千云眼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展雪燕则有些不忍地别开了眼。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玩味和冰冷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白姑娘,展小姐。这出‘恶有恶报’的戏码,可还精彩?喜欢我……送给你们的这份‘礼物’吗?”
白千云和展雪燕悚然一惊,猛地转身!
只见一个身着玄色暗金云纹锦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己悄然立于房中。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非凡,眉宇间透着久居上位的雍容与冷峻。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五官轮廓,竟与周末末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只是气质截然不同——周末末是慵懒中藏着锋芒,而此人,却是如同出鞘的寒刃,锋芒毕露,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气。
白千云瞳孔骤缩,瞬间认出了那双眼睛!那双在月夜下、在混乱中,曾投来冰冷一瞥的眼睛!她周身内力瞬间奔涌,蓄势待发,声音如同淬了寒冰:
“是你?!那晚的神秘人!”
展雪燕也吓得捂住了嘴,躲到白千云身后,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白千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兴味。
他微微颔首,仿佛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正是在下。” 他向前踱了一步,姿态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西夏太子,李元晟。”
“西夏太子——李元晟” 七个字,如同七道惊雷,狠狠劈在寂静的阁楼之中。
窗外的喧嚣咒骂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这石破天惊的自报家门,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杀机和……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
白千云握紧了袖中的手,指尖冰凉。展雪燕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真正的风暴中心,终于……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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