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回廊的雾气还未完全从衣襟上褪去，林渊便察觉到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意。
那是比混沌更冷的杀意，像淬了冰的细针，正顺着灵脉往识海钻。
他脚步微顿，太虚剑在剑鞘里发出轻鸣——这柄随他斩过元婴、破过化神的古剑，此刻竟在震颤。
"小心！"他反手拽住白芷的手腕，将人往身侧一拉。
一道漆黑锁链擦着她发梢掠过，在后方的混沌虚空中撕出蛛网般的裂痕。
林渊抬眼，便见前方雾气被生生撕开一道缺口，影蚀立在缺口中央，苍白的指尖缠绕着数根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具人形傀儡。
那些傀儡的眼眶里跳动着幽蓝鬼火，皮肤呈现混沌特有的腐黑，关节处凸起尖锐的骨茬，正缓缓转动脖颈，将两人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逃？"影蚀的声音像两块冰相撞，"混沌意志的预见里，从来没有'逃'这个选项。"他扯动锁链，傀儡们发出刺耳的嘶鸣，"你以为自己是棋手？
不过是颗被天道和混沌同时遗弃的弃子罢了。"
林渊喉结滚动。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在识海发烫，第八层的铭文正顺着灵脉往西肢百骸涌。
这是自苏清璃留下记忆碎片后，九狱塔第一次主动共鸣。
他望着影蚀身后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苏清璃意识消散前的话——"混沌的真相"。
此刻那些黑雾里，是否藏着她所说的答案？
"阿渊？"白芷的手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
他这才惊觉自己攥得太紧，她的手腕己经泛出红痕。
转头时，正撞进她清亮的眼睛里。
那双眼从前总像蒙着层雾，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琉璃。
"退后。"他压低声音，拇指无意识她腕骨，"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往东南方跑。
那里有我之前布下的传送阵。"
"然后呢？"白芷反问。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将手指扣进他指缝，"你留在这里和混沌守望者死斗？
还是等我逃了，你再去九狱天？"她的指尖碰到他胸口的混沌印记，那里还残留着苏清璃最后那丝温暖，"你以为我会像当年在时空秘境那样，缩在安全的地方等你？"
林渊呼吸一滞。
时空秘境的事他记得太清楚——那时白芷还是个为求自保可以背叛一切的女子，在秘境最危险的地方，她确实躲在他身后，却也在他被古兽撕伤时，用自己的血引开了兽群。
此刻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混沌印记渗进心口，竟比太虚剑的剑灵还要灼人。
"渊。"她踮脚，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说过要斩神明，踏九狱。"她退后半步，从腰间抽出那柄他送的短刃，刃身映着她泛红的眼尾，"我这种人，现在倒想看看，你斩的时候，我能不能递把刀。"
影蚀的耐心显然到了尽头。
他指尖一弹，锁链突然暴涨十丈，化作万千黑刃铺天盖地压下。
林渊瞳孔骤缩，识海里九狱塔的铭文瞬间转动——这是第八层"轮回狱"的能力，能在刹那间回溯半息时间，捕捉攻击轨迹。
他拽着白芷旋身，太虚剑出鞘的瞬间，剑气裹着混沌回音石的嗡鸣，将最近的几把黑刃劈成齑粉。
"小心左边！"白芷突然低喝。
她的短刃划出银弧，精准挑开刺向林渊腰腹的锁链。
那锁链被刃气割出缺口，却在接触到混沌黑雾的瞬间迅速愈合，反而缠上了短刃。
她手腕一震，短刃脱手飞出，人却借着反冲力扑向林渊，将他往右侧推去——那里正有三根锁链如毒蛇般吐着信子。
林渊的后背撞上混沌回廊的石壁，疼得闷哼。
但他的右手己按上了九狱塔的虚影，第八层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出。
他能清晰看见每根锁链的轨迹，像看见自己心跳的节奏。"去！"他低喝一声，太虚剑化作流光，在锁链间织出剑网。
影蚀的瞳孔第一次出现波动。
他没料到这个蝼蚁般的修士，竟能在混沌锁链下支撑这么久。"看来得用点真本事了。"他抬手按在胸口，混沌黑雾突然疯狂涌入他体内，"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混沌的意志。"
林渊感觉识海一震。
九狱塔第八层的铭文突然开始崩解，取而代之的是第九层若隐若现的光。
他知道这是九狱塔在突破，可此刻哪有时间消化新能力？
他反手扣住白芷的肩膀，将人护在身后，太虚剑的剑灵在剑刃上凝成虚影——那是他与苏清璃共同祭炼的剑灵，此刻正发出悲怆的长鸣。
"阿渊。"白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点发颤的轻笑，"你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便见她另一只手正按在腰间的玉符上。
那玉符是他当年在时空秘境里捡的，说是能沟通上古传送阵，却一首没机会用。
此刻玉符表面浮起淡金色纹路，像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唤醒。
影蚀的锁链己经近在咫尺。林渊握紧太虚剑，突然笑了。
"来。"他望着影蚀身后翻涌的黑雾，望着九狱塔第九层渐显的光，望着怀里人按在玉符上的手，"让我看看，这混沌设下的局，到底困不困得住...想打破规则的人。"
玉符在白芷掌心泛起温热，那是林渊当年从时空秘境石缝里捡来的残物，他说纹路像极了上古传送阵的引灵诀，却一首没舍得用。
此刻她指尖的血珠渗进符面，淡金纹路突然如活物般游窜，在两人身周织出半透明的屏障。
屏障表面浮起细碎星芒，像被揉碎的银河，将影蚀劈来的锁链撞得偏移三寸——那是她用半条神魂换的防御，连指尖都在簌簌发抖。
"我己经无处可逃。"她仰头对林渊笑，眼尾还沾着方才锁链擦过的血珠，"当年在秘境，我躲在你身后用血引开古兽；后来背叛你时，我躲在暗门后看你被剑阵绞伤。"屏障外传来锁链撞击的轰鸣，她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现在...我想站在你面前。"
林渊喉结滚动。
他能感觉到白芷的神魂之力正顺着屏障边缘渗入自己灵脉，像一根细而坚韧的线，将两人的心跳拴成同频。
识海里九狱塔第八层的铭文突然崩解，第九层的光如潮水漫过，某种滚烫的力量从丹田翻涌——那是沉睡多年的弑天血脉在躁动，与混沌回廊里翻涌的黑雾竟形成诡异的平衡。
"因果锚定。"他低喝一声，指尖凝聚出幽蓝符文。
这是九狱塔第八层"轮回狱"的终极杀招，能将目标的一部分存在锚定在时间长河里。
符文没入影蚀左臂的刹那，那截缠着锁链的手臂突然凝固，皮肤下的混沌黑雾不再流动，连锁链上的裂痕都停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影蚀的瞳孔骤缩成细线。
他本以为这蝼蚁修士最多在混沌锁链下撑半柱香，却不想对方竟能调动时间之力。
他猛拽锁链，被锚定的左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混沌黑雾疯狂涌入体内试图修复，可每一丝黑雾刚触碰到符文就化作青烟——那是专克混沌的弑天血脉之力。
"你到底是谁？"影蚀的声音终于不再像冰锥相撞，带着一丝裂痕般的沙哑，"为何能承受弑天血脉？
那是连真神都要被焚烧成灰的诅咒！"他背后的黑雾翻涌得更剧烈了，几具傀儡突然爆成血雾，融入他的锁链，"你身上...有苏清璃的味道。
她在哪？"
林渊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苏清璃最后那丝温暖还留在胸口的混沌印记里，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子。
他想起她意识消散前说的"混沌的真相"，想起九狱塔第九层若隐若现的光——那光里似乎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却在此时被战斗的轰鸣撕得支离破碎。
"你不需要知道。"他抽出轮回剑，剑刃嗡鸣如泣。
这柄剑曾斩过元婴大修士的头颅，劈过化神境的护体罡气，此刻却因某种更强大的力量震颤——剑灵虚影从剑中浮起，是苏清璃的模样，眼尾的朱砂痣在金光里若隐若现。
背后突然亮起刺目金光。
林渊回头，见九狱塔的虚影竟穿透识海，在混沌回廊里显化出实体。
第九层的塔门缓缓开启，门内溢出的光像液态的星辰，将周围的黑雾灼出一个个窟窿。
那些被黑雾侵蚀的傀儡发出尖啸，瞬间化作飞灰；影蚀的锁链也开始融化，像被高温炙烤的黑蜡。
"斩！"林渊低喝。
轮回剑裹挟着金光劈下，剑刃离影蚀咽喉只剩三寸时——
"别杀他..."
一道沙哑的、不属于混沌海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
那声音像古钟在虚空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沧桑，仿佛来自比九狱天更古老的地方。
林渊的手腕猛地一滞，剑势偏了半寸，在影蚀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影蚀的动作突然凝固。
他望着林渊手中的轮回剑，又抬头看向九狱塔第九层的光，原本冷漠的眼底翻涌着林渊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是震惊，又像是...释然？
"他还活着。"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林渊听清了，是对着影蚀说的。
影蚀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碰颈侧的血珠，又抬头望向混沌回廊深处的黑雾。
那里原本翻涌的黑雾突然平静下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垂下眼帘，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林渊握紧轮回剑，目光在影蚀和黑雾之间来回。
白芷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屏障外的金光正逐渐收敛，九狱塔虚影开始淡去。
他能感觉到弑天血脉的躁动在消退，混沌之力重新在体内翻涌，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像是有人在黑雾深处，轻轻拽了拽他的灵脉。
影蚀突然转身。
他的锁链不再攻击，反而开始收缩，那些被血雾强化的部分正迅速剥离，露出底下苍白的手腕。
他最后看了林渊一眼，眼神里的冷漠己彻底消散，只剩下某种复杂的情绪："你要找的答案，在九狱天最深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被黑雾吞没。
混沌回廊重新陷入昏暗，只剩林渊掌心的轮回剑还在轻鸣，白芷的屏障边缘闪烁着最后的星芒。
林渊望着影蚀消失的方向，九狱塔第九层的光在识海明灭。
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那道古老声音，影蚀最后的话，还有苏清璃留下的记忆碎片，正像拼图般在脑海里逐渐成型。
而更重要的是...
"阿渊？"白芷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你听见那声音了吗？"
林渊转头，看见她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身后未完全消散的金光。
他伸手替她擦掉眼尾的血珠，掌心的温度透过混沌印记传进心口——那里，苏清璃的温暖，白芷的温度，还有九狱塔的光，正渐渐融成一团。
"听见了。"他将轮回剑收入剑鞘，握住白芷的手，"我们去九狱天。"
混沌回廊的雾气再次漫来，却再也遮不住两人身后那团越来越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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