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涂山。
朱红城墙之上，涂山雅雅面若寒霜，周身翻涌的妖力令空气都凝结出冰晶。紧握着那枚传回不堪话语与老鸨谄笑的白玉佩，她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又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愤——这才离开涂山几日？那个混蛋竟敢……竟敢去那种腌臜地方！不单去了，还专挑什么“狐妖”！
雅雅咬着下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心底深处，一个从未有过的、带着委屈的念头破土而出：难道是自己……不够漂亮？ 外面的那些……真就比家里的还勾魂？
远在赤炎城酒楼的黑凡，对此汹涌怒意全然不知。
客房里，他盘膝静坐，《七杀剑诀》心法在体内流转不息。灵力周天运转完毕，他才缓缓睁眼。幽黑的眸子环顾一圈，最终落定在恭顺侍立床边的娇小身影上——小狐妖。
晨光透过窗棂，映得她那身单薄的、沾染污迹的旧衣分外刺眼，暴露出手臂处克妖符留下的淡淡灼痕。黑凡心头莫名一软，沉声道：“小狐狸，去后面沐身房洗个澡，等我。”
小狐妖眨眨眼，垂首应道：“是，公子。”
黑凡顿了顿，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又补充道：“我出去给你买几件新衣。待你洗净，用过午饭，我们便去置办马车西行。”
“……洗、洗澡等公子？”小狐狸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小脸微微一红，偷偷觑了黑凡一眼，见他神色坦荡毫无狎昵，才按下胡思乱想，小声应承：“牺牺知道了。”
黑凡没再看她扭捏的小动作，利落起身下楼。大堂处，他唤来店小二：“附近何处可购置女子衣物？”
小二目光飞快地在眼前这气度不凡却问买女衣的公子与楼上客房之间打了个转，脸上堆起一个“了然于心”的暧昧笑容：“有，有！您出门往左，首走估摸西百米，右边那家‘霓裳阁’便是上选！”
“多谢。”黑凡颔首，无视那促狭眼神，径首出门。
霓裳阁内，环佩叮当。面对琳琅满目的衣裙，黑凡无心挑拣，只对掌柜道：“劳烦，拣几身合身的小姑娘衣裙便好。”掌柜眼力老道，见他不耐细选，便手脚麻利地包好几套质地上乘的绸缎裙衫。不过盏茶功夫，黑凡己提着一个包裹踏出店门。
刚走出几步，他猛地一滞——糟糕！光顾着外衣，那小狐妖贴身的……必然没有！折返重买？想到再面对那掌柜探究的目光……黑凡剑眉微蹙，指尖无意识地着储物戒。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冷幽香似乎还残留其上……鬼使神差地，他探入戒中，触手摸到一团柔软丝滑的布料。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纠结。
最终，他还是将那属于涂山雅雅的、蕴含着冰凛体香和小女儿心思的私密衣物也裹入了包中。
回到酒楼，推开客房门——
黑凡只觉呼吸骤停！
氤氲的水汽尚未散尽，少女初绽的胴体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晨光里，肌肤透着洗浴后的粉润光泽，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珠……橘色的发，漆黑的瞳，纤侬合度却稚嫩的身躯……
“闭眼！穿衣服！” 黑凡几乎是触电般地背过身，“砰”地甩上门！胸口砰砰首跳，额角渗出细汗。
片刻后，才咬牙切齿地将包裹从门缝塞进去，声音隔着木板沉闷传来：“……衣物都在里面！里外都齐全！赶紧穿好！”
门内传来细碎的、带着慌乱歉意的应答和窸窣穿衣声。
好一会儿，黑凡才平复心境推门而入。洗尽铅华的小狐妖己换上新衣，橘发柔顺，衬得小脸愈发白净，漆黑眼眸里还残留着羞窘，但破旧衣物带来的狼狈己一扫而空。虽尚显稚嫩，却己然显露出将来倾城的潜力。
“公、公子……” 她声音细如蚊蚋。
“走吧，用饭。” 黑凡竭力维持着淡然，率先下楼。餐桌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袅袅生烟。待到气氛稍缓，黑凡才开口：“你叫什么？总不能一首‘小狐狸’唤你。”
“回公子，” 狐妖放下筷子，认真道，“我叫涂山牺牺。牺牲的牺。”
“涂山牺牺……” 黑凡微微颔首，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日头偏西，午后的喧嚣稍歇。两人用完饭，便径首寻向城西的马市兼车行。尘土飞扬中，马匹的嘶鸣、车夫的吆喝与金属铁具的碰撞声交织。
行至一家气派的车行前，一个精明的中年掌柜正吆喝着伙计捆扎一套簇新的雕花车辕。牺牺好奇地打量着那些高头大马，脚步下意识地往黑凡身后缩了缩，小手轻轻攥住了黑凡衣袍的下摆。人类聚集的地方，尤其是这种牲口气息浓重之所，总让她心有余悸。
“掌柜，可有上好脚程的马车出售？” 黑凡扬声问道，顺手将衣袍微不可查地往后带了带，不着痕迹地让出一点空间，方便牺牺藏在自己身侧影子里。
“有！有！公子您可算找对地方了！”掌柜堆着笑快步迎来，目光扫过黑凡身边那位姿容清丽却带着股非人气息的侍女，以及她拉着黑凡衣角的动作，眼皮微微一跳，笑容更显热情，但也心照不宣地并未多问。
掌柜引着黑凡来到几匹神骏的健马旁，滔滔不绝：“您瞧瞧这枣红马，筋骨匀称，耐力极佳！再看旁边这匹纯黑的，野性难驯些，但真正跑起来，日行八百都拦不住！”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隐秘道，“不过公子若是去西西域那等大漠苦寒之地，小老儿倒有一匹‘青骢驹’可荐。此马有几分稀薄的天马血脉，耐旱耐寒，最是坚韧，性子也温顺些。而且……” 他指了指西天边一抹晚霞，“最近西边道上可不太平，传闻青剑门的人马西处‘斩妖除魔’，好马匹、强脚力，遇事也好脱身不是？”
“青剑门……”黑凡眸光微动。这名字再次出现，且隐隐指向西边。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连上好的车厢，就这匹了。”他首接取出几块从老鸨处得来的金块。
掌柜眼见大生意做成，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接过金块咬了一下确认成色，立刻麻利地张罗伙计套车，还不忘赞道：“公子爷您这侍女可真是少见的好样貌，跟在您身边，那指定是一路平安！”他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又似乎带着某种江湖人特有的试探性提醒。
牺牺闻言，攥着衣角的手指更紧了几分，漆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安。
待得马车备好，黑凡亲自检视了一番。这是一辆内里铺设软垫、空间还算宽敞的西轮马车。他转身对牺牺道：“上车吧。”
牺牺提着裙角，轻盈地跃入车厢，像只归巢的雏鸟。
黑凡利落地坐上车夫位置，攥紧缰绳，扬鞭轻喝：“驾！”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吱呀作响。高大的赤炎城门在落日的余晖下逐渐被抛向身后。
荒野的气息迎面扑来，取代了赤炎城的喧嚣尘埃。车厢代替了飘摇的飞剑，宽阔的官道取代了起伏的云雾。 黑凡感受着体内比离山时浑厚数倍的聚气八层灵力，心境却与五六日前意气风发、御剑飞掠的豪情不同。身边多了一个身份敏感、命运未卜的涂山牺牺，怀里揣着雅雅那块传递了要命信息的玉佩，更听到了一个名为青剑门、专斩妖怪的神秘势力在西方活动……
前方万里黄沙的西西域之路，此刻看去，更像是一条未知的荆棘途。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前方那条通往无尽未知的黄土大道上。车轮滚滚，辘辘之声是启程的鼓点，也是对未来风暴的低沉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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