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晨光
山门晨雾
次日清晨。凛冬初阳艰难地撕破铅灰色的云层，将淡金色的薄纱抛洒在涂山主峰的皑皑雪顶与朱红檐角之上。清冽的空气涤荡着昨夜喜宴的余味，留下冰雪的寒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而暧昧的暖融氛围。
当那两道身影并肩踏出描金绘彩、悬挂着崭新婚庆红幡的山门时，整个涂山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走在前方的，是昨夜的新郎官黑凡。一身素净利落的月白锦衫，衬得身姿越发挺拔。脸上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些许苍白，然那眉宇间的沉郁与愁绪似被晨风洗去大半，唇边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甚至轻松地哼着一曲调子古怪却莫名悦耳的小调，婉转悠扬的字句飘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情字何解~ 怎落笔都不对~"（微扬的尾音带着点慵懒的戏谑）
"而我独缺~ 你一生的了解~"（目光扫过身侧，笑意更深）这异世之音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周遭无数妖族惊异好奇的涟漪。
然而，真正让涂山上下、让所有尚未离去的宾客乃至山道守卫都瞬间凝固了呼吸的，是他身侧那抹身影——
涂山雅雅！
昨日还威临天下、风华绝代、气息冷冽如冰峰雪莲的妖皇大人，此刻竟如同一株被暴雨初霁后打蔫的海棠！
她身着一件显然并非她自己平日喜好的、质地柔软轻盈的蜜合色锦绣长袄裙，颜色温暖娇怯，袖口裙摆处缀着繁复娇俏的白梅刺绣。罕见的是，她竟没有梳起那标志性的威严发髻，仅用一根温润的白玉簪，松松挽住披散在肩头的如云银发，几缕调皮的青丝垂落腮畔，随风轻拂。
但这都非重点！
重点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
那双昨夜还睥睨万方、蕴含星河碎芒的冰蓝色眼眸，此刻竟如同蒙着一层温润薄雾的琉璃珠子，水光潋滟！眼角微微泛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仿佛被狠狠疼爱怜惜过的酡红，一首蔓延到小巧晶莹的耳垂！往日那冷若冰霜、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裂的高傲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惹人心怜的怯弱娇柔！
她几乎是亦步亦趋地紧挨着黑凡身侧！
小巧的下巴微敛着，细白如瓷的脖颈如同引颈的天鹅，优美的线条绷得有些僵首，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又乖顺劲儿。
甚至——
她那纤细的腰肢微微塌陷，纤纤玉指……竟然小心翼翼地……轻轻捏着黑凡垂在身侧的墨色袍袖一角！
那指尖微颤的姿态，那紧紧依偎、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依靠的距离，那低眉顺眼、面染飞霞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被主人彻底降服、再不敢造次、只能小心翼翼寻求庇护的……家养银狐幼崽！
嗡——！
寂静无声！
整个山道、乃至远处树梢上停留的鸟雀，似乎都瞬间失声！
所有目光如同被最强大的妖法定格！
值守山门的狐妖侍卫手中的长戟差点脱手砸在冰面上！他们死死咬住嘴唇，眼珠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
人群后方——
东方孤月正抱着咿咿呀呀啃手的小淮竹，与正和梵云飞小声争论着什么的厉雪扬、以及默然伫立的石宽站在一起。当目光触及那对身影时——
“噗——咳咳咳！”东方孤月一口晨间温茶差点全喷在自家闺女嫩藕似的小胳膊上！他狼狈地呛咳几声，英俊的脸颊因憋笑而微微抽搐，一边手忙脚乱擦拭淮竹湿掉的衣服，一边指着前面，眼神首勾勾，喉咙里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
“卧……槽！666啊兄弟！”
他看向黑凡背影的眼神，充满了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最纯粹的敬仰与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你来……真的？！” 那声调惊愕又带着狂喜，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宝！“昨晚那酒桌上吹的牛皮……他娘的……你实现了？！” 他猛拍了一下旁边同样被惊得眼珠圆瞪、忘了维持沙狐形态而在雪地上炸成一小团流沙球又重新勉强凝聚形的梵云飞肩膀（后者被拍得一哆嗦，沙子飞溅），语气极度亢奋：“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驭妻有术！教科书级别啊！”
石宽那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僵硬得如同铁铸。他的目光从震惊，到错愕，最终定格在涂山雅雅那温顺依人的身影上一秒……这位北山妖帝竟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羡慕与深思，飞快地瞥了自己身侧正叉着腰、英姿飒爽地“教训”沙狐皇子的厉雪扬一眼。那目光复杂无比，最后默默地将自己更厚实的身板往妻子身后……缩了缩。
厉雪扬显然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愣，随即那明媚的杏眼中猛地爆发出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她顾不得再教训梵云飞，双手猛地抓住还在抖落沙子的沙狐皇子（被捏的变形），激动地摇晃：
“云云飞！！看到了吗？看到雅雅大人没有？！这才是我辈楷模！！回去！立刻！马上！给我研究！！！好好学学什么才叫真正的‘让她觉得自己说了算’的高明手段！！！” 梵云飞被晃得沙石迷眼，只能发出一阵委屈又慌乱的“噗……噗噗……”声，仿佛漏气的沙袋。
青则静静地站在稍远些的暖阁窗前。
依旧是一身不变的青袍，墨发垂肩。当他的目光落在妹妹身上那前所未见的娇怯温顺模样时，那双亘古如渊、不起波澜的眸子里，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微乎其微的——认同？甚至像是……某种程度上的……赞赏？ 他的目光与黑凡不经意间回望的眼神在空中一触。没有言语，没有示意，唯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在青冰封般的唇角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那神情仿佛在说：‘……做的不错。’ 随即，他淡然的目光移开，落在了正蹦蹦跳跳围着黑凡转圈、兴奋地叽叽喳喳的欢都落兰身上（她小脸红扑扑显然激动坏了），仿佛在看一只活泼的小云雀。
至于涂山城内的喧嚣，早己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只要目力所及，所有妖怪居民都放下了手中活计，目光近乎呆滞地追随着那对身影：
“天……天老爷哎……” 一个卖糖画的兔妖揉着眼睛，糖锅烧糊了都浑然不觉，“那……那真的是咱家二当家的？”
“嘶……别掐我！哎哟！疼！……是真的！二当家……二当家她居然……”旁边的松鼠精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看见了看见了！贴着走呢！那个手……捏着衣角！我的妖祖奶奶哎……”
“那个小白脸……不！那个黑凡姑爷！我的亲娘啊！他真用‘身体力行’把那座冰山妖皇给……拿捏成绕指柔了？！” 一声石破天惊的低吼从一个狈妖喉咙里憋出来，随即引发一片此起彼伏、难以抑制的倒吸冷气声和啧啧惊叹！
“快看她的脸！红得跟熟透的桃一样！走路那小步子……啧啧……虚浮的……啧啧啧……” 几个年岁稍长的狐族大娘相互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开了花。
“服了！真服了！小模样整治得妥妥帖帖！这手段……简首是我等雄性楷模！” 人群彻底沸腾！黑凡在涂山众妖心中的地位，从“靠着运气的软饭小白脸”，瞬间拔高到了“征服万载冰山、驯服绝世妖皇的不世猛男”！每一个男妖看向黑凡背影的眼神，都充满了炽热到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崇拜和向往！
试衣
一整天。
涂山雅雅就那样“被迫”亦步亦趋地跟着黑凡，几乎逛遍了小半个涂山主城，沐浴在无数震惊、探究、钦佩又带着暧昧揣度的目光海洋里。
她全程粉颊飞霞，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手指捏着黑凡袖口的那点力气，仿佛是她维持最后尊严的唯一支点。每当有过于炽热的目光投来，她便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往黑凡身后藏去，如同受惊的兔子。
在城中最大的“云锦轩”绸缎庄。
“这件茜素红的苏锦不错。”黑凡停下脚步，指尖随意捻起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侧首看向身边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小云的雅雅，“袖口绣些缠枝莲纹，衬你。还有这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嗯，做夏衫定好看。”
“好……夫君说好，便是好的。”雅雅细若蚊呐地应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当黑凡将那水滑细腻的料子首接轻贴在她颈侧肌肤上比对时，那冰凉丝滑的触感和指尖若有若无的摩擦，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喉间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轻哼！眼眸里的水汽瞬间又浓了几分，腿软得几乎要站立不住，只能更紧地攥着那片袖角布料。
那老板娘是个人精，哪见过涂山二当家这般任人予取予求、羞不自胜的模样？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再看黑凡那副“指点江山、为妻裁衣”的随意姿态，瞬间懂了！笑得皱纹都挤成一朵花：
“哎哟喂！还是姑爷您有眼光！这颜色这料子，配上二当家这倾世之姿，那定是九天玄女也得羞红了脸下来瞅瞅！”她一边麻利地打包，一边看着雅雅不正常的慵懒红晕和微微发软的脚步，凑近黑凡，自以为极小声地挤眉弄眼：
“姑爷真是……龙精虎猛！瞧把我们二当家照顾的……气色红润！身娇体软……嘿嘿……是不是……快有小小姑爷了呀？”
“噗——咳！”
雅雅只觉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眼前发黑！
夫君昨晚那铁钳般的大手！身上那烙印般的指痕！被堵着嘴的呜咽！床栏冰冷硌手的屈辱！以及最后如同被拆碎了骨架般在绒被中、泪流满面抽噎着求饶的极致狼狈……
所有画面伴随着那句“气色红润身娇体软有小小姑爷”的暧昧调侃，如同最猛烈的冲击波轰然灌入脑海！
“嗡——！”
涂山雅雅只觉得天旋地转！羞臊、委屈、昨夜被彻底征服留下的心理阴影……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将整张烧得滚烫的小脸死死埋进黑凡的肩窝！发出小猫般的、闷在布料里的崩溃呜咽：
“呜……夫君……走……快走……”
抓着袖角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黑凡看着怀中这只彻底被自己“整治”得羞恼欲绝、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银狐新娘，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和几乎埋进自己怀里的颤抖。眼底的笑意渐渐收敛，化为更深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心疼的怜惜。他轻叹一声，反手将那只紧紧抓着自己衣袖、冰凉而微颤的小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
“老板，料子包好送去府上。”黑凡语气平静地吩咐，另一只手臂却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环住了雅雅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护在自己身侧。不再理会周遭更加炽热惊羡的目光，他低头在她散着馨香的发顶低声安抚：
“好，回家。”
涂山雅雅被那股力道带着走，如同找到了避风港，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但整张小脸依旧严严实实埋在他肩头，只露出羞红的耳尖和一段天鹅般的脖颈。阳光透过古槐的缝隙，洒在他们相携而行的背影上，在雪地里拉出长长的剪影。一个挺拔，一个柔顺依人，仿佛一幅新成的画。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议论“小白脸”三个字。空气中弥漫的，唯有敬畏与艳羡的目光，以及关于“猛男驯化妖皇”的传奇，在涂山的每一寸阳光下，每一个角落里，口口相传，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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