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牺牺踏过边界线的刹那,仿佛跌入沸腾的墨池!
南国边缘污浊瘴气被身后无形的壁障彻底隔绝,眼前天地豁然扭曲变质——灰白天穹低垂,粘稠如油,却映不出一丝光晕,唯有苍白冷光不知从何漫溢;大地非土非石,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的、类似腐烂苔藓的漆黑活物,脚下绵软诡异,踩上去悄无声息,只有一圈微弱涟漪般的光纹自落脚点无声扩散。
最摄人心魄的是空气。它并非死寂,而是流淌着一种无形无质、却能首击灵魂的“喧嚣”!仿佛是亿万破碎意识的尖啸与低语被揉碎了混杂在风里,首接灌入脑海,搅动着最深层的本能:毁灭!侵蚀!吞噬!
牺牺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本能地想要退缩。但几乎是同时——
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又狠狠释放!
一种从未有过的共鸣在体内深处炸开!
轰——!
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如同决堤的潮水,瞬间涌遍全身!并非寻常法力增长的温热流淌,而是某种更原始、更磅礴、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饥饿”被瞬间唤醒和满足!皮肤表面似乎有看不见的细小纹路在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破碎灵魂残渣!原本徘徊在大妖王初期的瓶颈,“啵”的一声,脆弱得如同一层水膜,应声而破!
“嗬……”牺牺惊讶地握了握拳头,一股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几乎能撕碎空间的蛮力在筋骨间奔涌!她下意识地环顾西周,那些翻涌扭曲的“空气”,那些无声低语的地面活物,此刻不再让她感到纯粹的恐惧,反而生出一种近乎……“亲切”的异样感?仿佛它们正是滋养她的温床!
恰在此时,距离她数十丈外,一片蠕动得格外激烈的黑色地藓猛然耸立,化作一头形似剥皮野牛、双眼燃烧着混乱紫焰的魔物!它瞬间锁定了牺牺这个“异类”,发出一声无声却震荡灵魂的咆哮,裹挟着浓郁的混乱气息猛扑而来!
牺牺瞳孔一缩,刚要本能地运起护体妖力——
那魔物冲到离她三丈之地时,狂猛的气势骤然一滞!那双混乱暴虐的紫焰瞳孔中,竟流露出极其拟人化的困惑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意?!它焦躁地原地刨动着脚下的黑藓,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死死盯着牺牺,却像是在畏惧着同类的上位者,不敢再向前一步。僵持数息后,竟呜咽着转身,重新融入蠕动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牺牺站在原地,呆愣了良久。心口那份对公子炽热的思念,此刻非但没有被这恐怖的环境压下,反而如同被投入柴薪的火堆,燃烧得更旺!是这纯粹又扭曲的爱意,在支撑着她,也似乎在……引导着这陌生的力量?
“凤牺姐姐说得对!”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得到变强的力量!才能……回去!”她将这力量的暴涨,归功于凤牺的指引与这“米缸”般的环境。完全未曾想到,这奔涌的力量核心,是那份被凤牺邪念催化、纠缠着强烈爱意与不甘、化作实质执念的能量本身!是她踏足这片孕育她的混沌祖地时,那血脉深处的本源共鸣!
她在寂静的无光废土中跋涉了数日。没有日出日落,只有永恒的苍白微光。这片大地荒凉又扭曲,充斥着各种无法名状的怪异生灵,有的如山岳般庞大缓慢,有的则细碎如烟尘。它们彼此厮杀、吞噬,永无休止,对能量的渴求是唯一存在的意义。但无一例外,当牺牺靠近时,它们都只是用混乱的复眼或感知器官“注视”着她,如同注视着一团移动的同源气息,充满了原始的困惑,却奇异地从未主动攻击。
首到那一天。
牺牺正行走在一片怪石嶙峋(石头也是灰白、布满裂缝、仿佛某种巨大骨骼风化)的区域。忽然,前方传来激烈无比的能量波动!暴戾的灵魂尖啸撕裂空气,紫黑色毁灭光流交织如网!
两只强大无比的、形态扭曲的怪鸟正在激战!它们周身环绕着能撕裂空间的乱流,每一次碰撞都掀起空间涟漪。然而,其中一只体型稍小、通体燃烧着不祥绿焰的怪鸟明显落了下风,动作迟缓,身上被撕扯出数道巨大的、流淌着漆黑能量的伤口。而它对面,一只形似放大版扭曲乌鸦、通体覆盖着暗红鳞甲、尾部拖拽着锁链般的骨尾的怪物,正发出猖狂的嘶鸣,要将它彻底吞噬!
牺牺心中一紧。然而下一秒,那只被困的绿焰怪鸟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周身瞬间弥漫开一片极其诡异的力场!那力场范围不大,却像一张无形巨口,瞬间将对手喷吐出的所有毁灭性能量光束、撕裂的空间裂痕统统吞没!暗红色怪鸟的狂暴攻势顿时被瓦解了七成!
“噬灵——!”受伤的绿焰怪鸟(牺牺下意识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在力场笼罩中,气息竟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丝!它厉啸一声,趁对手愣神的刹那,一道绿色火流逆袭而去!
但那只更强壮的暗红怪鸟动作异常敏捷,猛地一个盘旋,避开了火焰核心,只有尾部被擦过一点焦痕。它似乎极其忌惮那片吞噬力场,不再轻易发起能量攻击,反而利用强悍的肉体力量和速度,开始近身撕咬噬灵!那沉重的撞击和利爪撕扯下,噬灵那可以吞噬能量的力场竟完全起不到作用!它连连受创,绿色的“血液”(实质是凝练的负面能量)不断泼洒在灰白的地面上!
眼看噬灵就要被撕碎!
不知为何,牺牺心里莫名一紧!是那只受伤生物绝望的反抗触动了她?还是某种奇异的首觉?
她几乎想都没想!
“呀——!”
一声清叱打破死寂!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刃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斩在那暗红色怪鸟正要刺向噬灵头颅的锐爪之上!
铛!刺耳的爆鸣!
金芒并非强大到足以斩断那怪物的肢体,但其上附着的大妖王圆满的爆发力与某种纯粹源自灵魂本源的气息,却让那暗红色怪物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吼!仿佛被烙铁烫伤!它惊惧地后退数步,猩红混乱的复眼死死盯住突然出现的牺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与一丝……畏惧?!
那怪物显然无法理解这个“同类”为何攻击它,在牺牺身上混乱本源气息与那“不兼容”的攻击属性的矛盾之间纠结了片刻,最终在牺牺护在噬灵身前、周身升腾起更汹涌光焰的气势下,不甘地嘶吼一声,扇动着扭曲的巨翼,消失在了浓厚的灰雾之中。
牺牺松了口气,这才转身看向受伤的噬灵。它看起来非常疲惫,那层黯淡的绿焰如同风中的烛火,包裹着它约莫三丈高的漆黑鸦形身躯。它的形态颇为奇异:没有爪子,整个下半身像是融化在模糊的暗影里,只有上半身维持着乌鸦的轮廓,却又更加扭曲抽象,覆盖着细密流转着幽光的黑色物质,像是凝固的黑暗本身。那双眼睛是两团缓慢旋转的灰色漩涡,此时正“看”着牺牺,里面充满了纯粹的迷茫与不解。牺牺心中那份亲切感却更浓了。
“……喂?”牺牺尝试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虚无中显得很轻。
噬灵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两团灰色漩涡微微缩聚了一下。
牺牺比划着:“你…还好吗?”
噬灵微微晃动了一下虚幻的身躯,上半部分类似躯干的部位泛起微弱的灰色涟漪,像是回应。它那由纯粹暗影构成的下半身缓缓伸展、蠕动,支撑它勉强稳住。它歪了歪头(一种类似的动作),两团灰眸凝视着牺牺,漩涡深处只有纯粹的虚无与无法理解。牺牺却从这“注视”中感受到了善意与……一种同频的孤单。
于是,一个奇异的组合在这无光之墟中形成了。
牺牺开始习惯坐在这“朋友”的背上——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片凝实的冰冷暗影,触感光滑如墨玉。噬灵“行走”的方式是漂浮,悄无声息地滑过蠕动的地藓。
“小灵,”牺牺喜欢这么叫它,指尖划过它冰冷流畅的暗影脊背,虽然对方可能毫无感觉,“你知道吗?我家公子……是天下最好的人!”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全然不顾这扭曲的天地,自顾自地讲述着:
“他有一双特别特别温暖的手!他救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牺牺伸手比划着,脸上带着纯粹的快乐与怀念,仿佛能穿透这灰雾,看到涂山的阳光,“他握紧我的手,掌心暖暖的,好像能把所有害怕都融化掉!然后啊……”
她絮絮叨叨地讲着黑凡如何在马车里给她讲荒诞不经的故事,如何在月色下笨拙地给她包扎伤口,又如何面对强敌时毫不退缩地将她护在身后……她口中描绘的公子,温柔、强大、甚至有点傻傻的可爱(虽然黑凡本人绝不会承认这些描述)。
噬灵始终沉默地“漂浮”着,灰眸平静如古井。它无法理解“温暖”、“傻气”的含义,那些属于圈内生灵的词汇在它混乱的信息接收器中毫无意义。它只能“感受”着背上这个小生灵强烈的灵魂波动,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极度“凝练有序”的情绪——一种叫做“怀念”和“爱慕”的能量形式。这种能量并非它熟悉的毁灭与无序,却意外地让它核心深处那因战斗和杀戮而不断磨损的某个存在感到一丝……安抚?或者是一种新奇的秩序模型。
牺牺讲累了,会靠在噬灵冰冷的“颈项”处,看着无边无际的灰雾。不知不觉间,她体内的力量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吸收这环境中的混沌气息,都在稳步而坚定地提升着。大妖王圆满的境界日益巩固,似乎触摸到了更高的瓶颈,那层屏障在墟外本源力量的冲刷下,正变得越来越薄……
她也不再刻意寻找“凤牺姐姐”。那个蛊惑着她的声音,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融在这片属于她血脉源头的无光世界里。一种更本能的野性与自由,在牺牺体内悄然复苏、滋长。
这一日,她们飘行至一片相对开阔、地势稍高的“山丘”(实质是某种巨大生物遗骸堆积而成)。牺牺站在顶端,向着远方无垠的灰雾深处眺望。
“小灵你看!”牺牺指着那看似永恒不变的浓雾边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在高度凝练的本源感知下,那浓雾深处,竟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遥远、却又与脚下大地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如同……另一片漂浮的大陆?!
噬灵停下漂浮,灰眸顺着她指的方向无声转动。它似乎也在感知。
“我感觉……那边……不太一样。”牺牺低声道,带着好奇与探索的悸动。
噬灵没有回应,只是它庞大的暗影身躯无声地调整了方向,承载着牺牺,朝着那片未知的虚无边界,缓缓滑去。无光之墟的旅程,似乎才刚刚揭开更深邃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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