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刻痕在无光之域依旧模糊。橘色与墨影的旅程仍在继续，灰雾仿佛永恒的幕布。
“喏，那次，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噬灵的声音不再是初时的艰涩沙哑，带着磁性流淌的调子，甚至能模仿出几分牺牺描述里那种“洋洋得意”的上扬尾音。她侧过头，深灰漩涡眼凝望着伏在自己背上（此刻恢复了一些战斗形态的宽阔感，但仍控制着尺寸）的牺牺，暗紫色的唇瓣弯起一个清晰的、带着明显模仿痕迹的笑意：“你呀…脸蛋儿红得像涂山的霞火，脖子根都烧红了！”她刻意拖长了音节，学着记忆中的腔调：“‘变——小——点！’”
牺牺正安心地趴着，脸颊枕着冰凉光滑的墨色“背脊”，享受着这份在荒芜中难得的安稳。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橘发都似要立起：
“噬！灵！”她羞恼地低吼，粉拳不轻不重地砸在噬灵凉滑的后颈处，“不许再提那件事了！”声音带着奶凶的意味，耳尖却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熟悉的薄红。那份窘迫是此生最清晰的烙印，偏偏被这个新晋的“人”朋友精准捏住，反复拨弄！心里又羞又急，像是有只小爪子在挠。
看着背上橘发小狐娘那羞愤欲死、粉拳乱捶的模样，噬灵深灰的漩涡眼眸深处，那缓慢流转的灰色涡流似乎凝滞了一瞬，一抹极其细微的、名为“逗弄成功”的愉悦感悄然沉淀，又被她吸收理解。
墨色身影掠过低矮的嶙峋石丘，牺牺的视线滑过噬灵那收敛到只有常人三倍大小、却依旧在行进中随着步伐微微颤动的墨玉“玉峦”……心中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再次涌上。不行！这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必须想办法解决！
橘色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有了！”牺牺眼睛一亮，小手猛地一拍噬灵的脊背，“我们去那边！那片新大陆！给你买衣服去！”她兴奋地指向东方的灰雾深处，“你这样光溜溜的……会被当成怪物的！穿衣服是人类的规矩！”
噬灵缓缓停下“脚步”，深灰漩涡眸中泛起清晰的问号。
“衣物…规矩？”沙哑的磁性声音带着困惑，“本体…无需…人形…亦非人类…何须束缚？”在噬灵那源自混沌本源的朴素认知里，躯体本就如山石、如云雾，随心而现。束缚？画蛇添足。
牺牺脸一红，有点语塞，只能硬着头皮，拿出对付犟小孩的语气：“不行就是不行！你、你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就像个人类漂亮姑娘了！这么漂亮……这么……呃……大的漂亮姑娘，怎么能不穿衣服呢？”她卡顿了一下，脸颊更红了几分，声音反而拔高来掩饰心虚：“会被当成下流胚子的！懂不懂！”
噬灵歪了歪头（墨色的长发随之晃动），漩涡眼眸中“疑惑”的符号更加明显了，似乎在努力理解“下流胚子”与“光洁的、完美的墨玉躯体”之间的联系。但在牺牺那异常坚持甚至带着点炸毛意味的注视下，她还是选择了遵从。
“好…牺牺…穿。”
她修长的手臂再次将小巧的牺牺揽入怀中，墨色气息流动，人形臻躯再现。这一次，牺牺特意留意，死死盯着噬灵胸前那两团“不安分的墨玉”。噬灵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漩涡眼眸微垂，似在思索。接着，肉眼可见的，那过于夸张巍峨的峰峦轮廓开始缓缓收缩、凝实，最终堪堪保持在一种惊人挺翘、但又不至于完全不合人类比例的……“超级”状态。牺牺心中默默对比了一下涂山蓉蓉姐姐那种含蓄玲珑的曲线，再看看眼前这两座即使“缩水”依旧夺人心魄的墨色山峰……好吧，聊胜于无。
噬灵抱着牺牺，墨色流光划破虚空，向着牺牺感应中的东面那片遥远的能量波动区疾驰。
不知飞驰多久，脚下灰雾渐淡，一片有着坚实泥土和稀疏植被、天空呈现诡异铅灰色的巨大陆地边缘终于出现。她们寻了一处偏僻无人、生长着扭曲苍白树木的海岸降落。
牺牺小心地从噬灵怀中跳下，环顾西周确认安全后，神色郑重地看向噬灵：
“噬灵！你！就站在这里！不准乱跑！就像定身的石头一样，等我回来！记住！”她还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强调。
噬灵墨色长发垂落，深灰的漩涡眼眸安静地看着牺牺，没有任何回应，但整个人真的如同凝固的石雕般定在原地，连长发都停止了微小的飘动。
牺牺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噬灵那完全静止、如同融入环境的墨玉雕像般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她小跑回去，伸手推了推噬灵的肩膀：“哎呀！不是这样定啦！”她用力拽着噬灵冰冷的胳膊，将她拖行到一棵歪脖子的苍白枯树后藏好，“要藏起来！藏好！懂吗？像埋伏那样！”她像叮嘱懵懂稚童，眼中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责任感。
安置好“超龄儿童”，牺牺深吸一口气，运转收敛气息的秘法，娇小的身影如同轻灵的山狸，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不远处那座灰墙青瓦、弥漫着烟火气息的人类小镇。
小镇喧嚣扑面。牺牺努力回忆着公子带她进城时的点滴，摸进一家成衣铺子。还好，货币是通用的金银。她悄悄从挂在腰侧的、那个绣着一颗歪歪扭扭小星星的“小钱袋”（实质是藏有公子“不小心”多分给她战利品的小型储物法器）里，取出沉甸甸的金锭，对着琳琅满目的衣物挑花了眼。
她红着脸，跳过胸前绣着繁复花鸟的艳丽长裙，目光在一件通体墨黑、料子柔软垂顺、带着兜帽的厚重披风上停住。
“就这个！够大！能罩得严实！”牺牺指着披风，声音清脆，心里盘算：这样那俩麻烦的玉峦就看不真切了！当然，在店伙计惊艳得合不拢嘴的目光下（买披风的客人少见这么豪气的小女孩），牺牺忽略了自己耳根的烧热。她想了想，又咬牙钻进旁边挂着“云霓阁”牌子的店铺。
这里气氛更加微妙。牺牺目光扫过那些结构复杂、布料柔软的……亵衣亵裤？她心跳加速，脸烫得能煎鸡蛋。想到噬灵的身材……她忍痛挑了几套最大号、弹性最好的肚兜和小衣，又眼疾手快地将几本封面艳丽、画着大量首观人体图谱的“秘戏连环画”卷起来塞进披风包裹，心虚得不敢看店家表情——文字噬灵肯定不懂，看图最首观！
最后，牺牺又钻进一家规模不小的书局。指着书架顶格那些装帧最精美、插画最多的地理志、风物志，还有图文搭配的启蒙书、诗词图册，小手一挥：“这些！全要！”
当她抱着鼓囊囊几乎比她人还大的包裹，吃力地跑回那片苍白的树林时，却瞬间僵住了！
树下空空如也！
“噬灵！”牺牺心跳漏了半拍，声音带着慌乱的颤音扔下包裹冲进树林，焦急地呼唤寻找。
一个时辰过去，就在她心焦如焚、眼泪都要急出来时，循着一缕极淡却熟悉的混沌气息，她终于在一条背街小巷深处、一座两层小酒楼的侧窗外，看到了那个墨色的身影——
噬灵正微微踮着脚，光滑的墨色脸颊几乎紧贴在糊着薄纱的窗棂上！深灰的漩涡眼眸透过纱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窗内！
牺牺顺着那目光看过去……
窗内是简陋但温暖的床榻。一个男人正俯身压住身下的女子，急促的喘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女子细碎压抑又难耐的、如同哭泣般的呻吟不断传出……人影剧烈晃动，交织成极具冲击力的剪影！
牺牺只觉得一股热气首冲天灵盖！脑袋“嗡”的一声！
“噬灵！！！”她羞愤地一声低叫，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拽住噬灵冰凉的手臂！
噬灵浑身巨震！像是被从定身术中强行唤醒！她猛地转回头，深灰的漩涡眼眸此刻剧烈扭曲、混乱地旋转着，仿佛被投入了无数混乱石子的古潭！里面一片混沌茫然，失去了焦点和光泽！那张墨色的脸上，原本属于非人的平静和疑惑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和灵魂震荡所取代！如同新生的认知壁垒被粗暴撕裂！
牺牺又羞又急，顾不得多问，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浑浑噩噩、如同宕机傀儡般的噬灵，死死拖到不远处最茂密苍白的树丛深处藏好。
她将浑浑噩噩的噬灵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身体那几乎凝滞般的冰冷温度和不寻常的死寂气息，心中充满懊悔与担忧。
一个时辰，漫长如同煎熬。
终于，噬灵墨色身躯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深灰的漩涡眼眸如同故障后重新启动的精密仪器，极其缓慢地开始重新转动，但里面的光芒却深邃、凝滞了许多。那层永远蒙昧混沌的眼神深处，仿佛被强行灌注了一些无法理解、却又无比深刻的影像和感官刺激。她缓缓地眨了眨眼（一个极其生涩的动作），墨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地弥漫开一丝……类似于“后怕”与“深沉困惑”交织的……人性化气息？
牺牺长长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她。
“……我们……该走了。”牺牺轻声道，语气带着一种哄劝孩童离开噩梦现场般的轻柔，“东西都买好了，我们回‘家’那边去……” 这片大陆绝非久留之地。
两人疾驰回熟悉的灰域边缘。
牺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展开了那件厚重的黑色大披风，仔仔细细地为噬灵系好带子，戴上兜帽，将那过分惹眼的墨色躯体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那暗紫色的唇瓣和兜帽下流转的深灰漩涡眼眸隐约可见。
“快！试试这个！”牺牺接着又从小包裹里掏出一套她精心挑选、最大号的、有着复杂系带的雪白丝绸肚兜和配套底裤，红着脸塞给噬灵：“学…学里面的图样子穿！”
噬灵看着这堆柔软但陌生的布片，又看了看牺牺塞给她的、被匆匆翻开的秘戏图谱册上那些缠绕堆叠的人影。深灰漩涡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冲击己被深层压制。她机械地、带着研究精神模仿，生涩地试图将那柔软的布料套上身躯。
半响。
“不…束缚…不适…”噬灵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白色底衣裤，沙哑地评价，感觉行动被无形阻碍。趁牺牺转身整理东西没注意的瞬间，她极其利落地抬手，“哧啦”几声轻响——那身复杂柔软的内里束缚，瞬间被她指尖流淌的墨色气刃分解成了飘落的地板布条。
牺牺一回头，看到噬灵只穿着那身宽大的黑色披风（内里空空如也），兜帽下露出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轻松感？！顿时气得小脸通红：
“噬！灵！”她咬牙切齿。
最后，牺牺只能强压下那口老血，认命地将之前买的一套墨色劲装长裙递给噬灵：“……外面这个…总得穿上吧？！”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疲惫和一丝绝望。
噬灵这次倒是顺从地穿上了劲装长裙。墨色的缎面完美贴合着她流畅起伏的身体曲线，前胸处因那两座收敛后依旧傲人的“墨色玉峦”而被高高撑起绷紧，得没有一丝空隙，腰线被束带勾勒得惊心动魄，紧致的腿部线条在裙摆开衩处若隐若现。
月光（如果那惨白的光源算的话）洒落在噬灵身上。
黑衣墨发，身姿颀长挺拔。兜帽遮掩大半，只露出完美如暗月雕琢的下颌曲线与暗紫色的唇。深灰的漩涡眼眸在兜帽阴影下流转着莫测的光泽。冰冷深邃的异域气息中，糅合了那身剪裁利落的劲装勾勒出的惊心动魄的妖娆曲线——神秘、致命、又弥漫着令人血脉贲张的诱惑与力量感。
牺牺呆呆地看着换装完毕的噬灵，一股更加强烈、几乎要酸倒牙的自卑感猛地窜上心头！刚才那点因穿好了外衣而升起的微末成就感荡然无存！她低头看看自己纤瘦的身板，再看看眼前这尊仿佛从黑暗中走出的、集神秘野性与力量美感于一身的绝世尤物……连那身原本宽大的黑色披风，此刻都因丰腴的身形而显得曲线毕露，张力十足。
牺牺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胸口（那平坦坦的小丘），橘色的大眼睛里水汽又开始上涌。她忍了忍，最终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憋屈又委屈的：
“呜………………” 像只被抢走了所有小鱼干的可怜猫咪。
墨色的身影静静立在身旁，深灰的漩涡眼眸似乎低垂着，注视着身旁捂胸憋气的小狐娘。那混沌初开的心灵深处，捕捉到了那一声呜咽中翻涌的复杂心绪，却又无法精准解读这纤细的少女心事。她只能伸出微凉的手，轻轻落在牺牺橘色的发顶，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笨拙的安抚之意。月光为她们的身影镀上银边，在无垠的灰海之前，绘出一幅奇异又带着无尽少女酸涩的归途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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