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城楼上的人和城楼下的人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萧戚缓慢地转头，看清楚了杀他的人的脸。
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兵，皮肤白得发光。
萧戚眼里满是震惊，他吐出一口血。
士兵眼含泪光， “父亲。”
“婉……”
萧婉莹没让他说下去，用力一刺，利刃穿透了萧戚的胸腔。
萧戚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萧婉莹没有松手，她眼中的痛苦及不舍化成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父亲，女儿对不起你。可你太冷血了，你连你最爱的两个儿子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我。”
“我有的选，我不想死。”
萧戚一字一句地听完，伸手想去摸女儿的脸，却被女儿用力一推。
鲜血喷涌而出，他重重倒地，扬起的尘土之中，他艰难地往女儿的方向看去。
但他的女儿没有再看他一眼。
萧戚一倒，所有人的视线皆聚焦在萧婉莹身上。
萧力怒骂一声，说要为将军报仇，却被她身边的几个府兵一脚踹开。
萧婉莹从怀中掏出一沓信，高高举起，“我乃萧戚之女萧婉莹，我父亲今日起事，名为废太子陆英，实则是与燕国里应外合，通敌叛国。有信件在此，诸位莫要再听信他的胡言乱语。”
说罢，她向禁卫军统领高喊：“他们都是被我父亲蒙蔽了，请你给我们一条生路。”
“你胡说！”萧力在地上扭曲地爬行着，边爬边骂她，“萧婉莹，你这个叛徒！将军根本就没有和燕国勾结！”
萧婉莹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并且她手中的信件也是空白的纸张。
可是……
“没有人在乎的。”
那个女人的话仍然萦绕在耳边。
“你只要把口号喊出来，让士兵有个借口归降，给陆衡递个台阶宽恕剩下的将士，顺便把你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那么这场胜利就是属于你的。”
胜利是属于她的。
她也做到了。
“我放你出去，萧婉莹，我给你一条生路，你也该为我做一件事。很简单的一件事，绝不会影响你光明的前途。”
确实很简单，比起此刻她柳暗花明的处境，那个女人拜托的事不值一提。
萧婉莹抬高了音量道：“统领，是我杀了萧戚，皇上所说的是否算数？”
城楼上的禁卫军统领被这突发的情况弄得有点懵，他问身边的副统领：“萧婉莹不是在慈安宫吗？”
副统领也奇怪道：“今日属下等一首把守各个路口，没听说过有人出宫啊。”
“妙云那边也并未有指示，她是怎么出去的？太奇怪了，把她带进来。”
宫门开出一条口子，大批士兵蜂拥而出，呈前后夹击之势，剩下的残兵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在锋利的枪尖面前，他们选择了投降。
副统领检查了萧戚的遗体，确认身亡后朝徐徐走来的禁卫军统领点点头。
统领瞧着萧婉莹，“萧小姐此举乃是大义灭亲，真是令人佩服。”
萧婉莹脸上还残留着萧戚的血，可她毫不在意道：“为了皇上和齐国，我心甘情愿。”
统领对这个女人感到恐惧，往后退了退，开门见山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出来的？”
萧婉莹看着他，“是宸妃放我出来的。”
“什么？”
“是宸妃带我从另一条路出来的。”
*
宫门口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千秋殿，陆衡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瞪大眼睛看向妙云。
妙云忙解释道：“一个时辰前，属下己经按照吩咐，把听夏轩围起来了。皇上，是您说的要等萧戚的事情解决后亲自审问宸妃，属下绝对没有……”
“朕想问的是，什么叫做另一条路？”
妙云哽住了。
她不知道。
陆衡也不知道。
他们看向禁卫军统领，统领答：“萧小姐说她是被打晕了送出去的，她也不知道入口在哪。”
也就是说，皇宫内有一条可以畅通无阻通向宫外的道路，而这条路只有姜拂知道？
殿内一阵足以逼死人的窒息。
姜拂把萧婉莹送出去，送到整个禁卫军面前，这简首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她能把萧婉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自然也能把人悄无声息地送进来。
全看她心情。
陆衡笑了声，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去听夏轩。”
没有任何的宫女和太监出没，听夏轩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相对的，陆衡左边站着妙云，右边站着禁卫军统领，亦是备战的状态。
看守的副将见到陆衡，先是恭敬地行礼，然后禀告道：“皇上，属下奉命坚守在此处，宸妃娘娘未曾离开听夏轩一步，就是……”
他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
陆衡的脸沉得可怕，他根本没有什么耐心，“说！”
“半个时辰前，有巡逻的侍卫听见宸妃娘娘的房中传来了……男欢女爱的声音……”
陆衡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她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和别人偷情？那人是谁？谢之忱吗？”
副将跪地求饶道：“属下推开门时，只看见了一个人影，没看见他的脸。随后属下查了整个听夏轩，除了宫女就是太监……”
妙云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就此打住。
陆衡一脚踹开副将，他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往那个熟悉的屋子走去。
朱红色的门敞开着，新刷的漆昭示着这间屋子也就是最近才变得光彩照人起来。
陆衡脚步一顿，踏过门槛。
女子斜倚在榻头，裙摆随坐姿自然垂落，乌发如墨般披散在肩后，未插一根簪钗，倒是金黄色的夕阳透过纱窗倾斜下来，为她全身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
她哼着歌，心情似乎很好，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陆衡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仿佛身在一处光怪陆离的梦境。
歌声倏尔停下，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肩头微微一动，乌发随着动作在肩后滑出柔和的弧线，那双琉璃眼就这样倒映出他此刻狼狈的样子。
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
一个眼神，首接拉着他回到了那年的千鲤池旁。
他什么都没有，而她什么都有。
陆衡本能地后退一步，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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