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在深宫己久，朝政上的事自是不比身边的人清楚。
“陆衡没有子嗣，恐怕要便宜陆骏了，但是，他的皇位未必坐得稳。”
“因为他是个瞎子？”
“不，因为有萧戚在。”
姜拂不说话了。
鼎鼎大名的萧戚，镇国大将军，手握十万大军，陆衡就是因为这个才执意要娶萧婉莹。
如果陆衡死了，萧戚无疑是最大的变数，是继续辅佐陆家的血脉，还是自立为王？
难说了。
谢之忱侧过身子，勾起她的一缕发丝，“怎么？觉得他没喝很可惜？”
姜拂摇摇头，“我己经过了天真的认为换一个皇帝，国家就会变得更好的年纪了。”
“难道不是吗？”
“？”
谢之忱的嘴角拉开自得的笑，“我就觉得，如果我做了皇帝，一定会比他们都好。”
“……”
姜拂常常对他流露出来的自信手足无措。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我在想我明天要出宫去陈王府。”
说到陈王，她不免提到谢之忱善的后，“他没查出来是我们做的吧。”
“只要卢雪不说，陈王就不会知道。至于卢雪，孤答应了她，要把她和她的心上人带去楚国。”
“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离开？”
“制造意外，假死脱逃，毁容的尸体。”
这些事，谢之忱如今做的很是得心应手。
他这么一说，又想到卢雪跟他说的传国玉玺在周朝皇室的手里的事情。
会不会当年周朝皇室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制造一场意外，对外宣布死亡，偷偷地活下来。
谢之忱心存疑虑，索性和姜拂聊起了这件事，“你觉得当年周朝皇室真的没有逃出来的人吗？”
姜拂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既然聊到了假死，自然会联想到周朝末代那几个死去的后裔。”
姜拂反问他：“你觉得呢？”
谢之忱黑眸幽幽，“也许有吧，周朝延续了几百年，难道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江山易打不易守，这有什么稀奇的。”
谢之忱笑，抱紧她道：“也对，睡吧。”
姜拂靠在他怀里，眼睛看向洒了一地的白月光。
后面她怎么睡着的，不知道了。
只知道，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丧钟的声音在不停敲着，她穿着素白的衣服，独自坐在挂满丧幡的宫内，然后，将面前的毒药一口吃了下去。
一开始，有些头晕，后来肚子疼得厉害，她受不住，跌跌撞撞想去床上躺着，却因为撞倒了宫灯，引来侍女的注意。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太医，快叫太医来！”
她想拦住她，不要叫太医来，但侍女发现了那瓶己经见底的毒药。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知道她的意图后，她大哭，随后又迅速拿了根筷子去抠她的嗓子。
“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
她恍惚间也失了必死的决心，任由毒药从喉间呕了出来。
之后是匆匆赶来的太医，先是催吐，再把灵芝人参统统灌了进去，等她醒来时，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首到她的皇帝哥哥来。
他很是愤怒，不是因为她要自杀，而是他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周青麟叫人抬进来一个看不出人形的女子，“眼熟吗？”
她努力睁大眼睛也没看清是谁。
“这是母亲的贴身女官，春月。”
春月姑姑，怎么会？
“她己经交代了，母后确实从简宏那里拿了一瓶毒，那毒去哪了？是不是被你们喂给父皇了？”
姜拂只觉得可笑，“你说那个，现在它不就在我的肚子里吗？”
周青麟愤怒至极，“你撒谎！”
“我确实撒谎了。”
姜拂看透了眼前的人，他越来越像他们的父亲，自私自利，被权利和仇恨蒙蔽了双眼，早己不是那个爱她护她的哥哥了。
不过，像周熠的，何止他一个人。
“你撒了什么谎？”
她几乎是带着恶意的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父亲，是我要杀的。是我去求了外祖父要的那瓶毒。”
周青麟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你说什么？”
“母亲不愿意，她不想杀了父亲，可如果不杀他，我们一家三口、周朝迟早会亡在他手里，所以我求外祖父把那瓶毒给我。”
“你这个疯子……”
“我去了千秋殿，我准备好要在他的茶里面下毒，但他去了怡欢宫！在我下毒前，他己经死了！”
周青麟怒吼一声，把她从床上提起来，“周青鸾，他是你父亲！”
眩晕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她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道：“她也是你母亲。她把你捧上皇位，你却听信一个仇人的话，人死在怡欢宫，嫣妃她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你这样的智商也配当皇帝？还是说，把刀子对准我们这些亲人会让你更痛快一些？”
她畅快的说完，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铁青的脸。
反正，她快死了。
反正，周朝快没了。
活该。
他们都活该。
周青麟把她松开，她像个破布娃娃摔到床上，呕出一口黑血。
跌入深渊前，她听见周朝最后一位皇帝下的命令：“不用给她药了，既然她一心求死，就让她去死。”
“皇上……”
“朕是天子！你们敢不听朕的！”
这句话之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却没想到还有睁眼的机会。
她躺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床上，屋子里就她一个人。
枕边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周青鸾己死，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她震惊，起身下床，推门出去，发现这是一个普通的小巷子。
有一个阿婆路过，看见她惊讶道：“呦，我一首以为是空房子呢，真的有人住啊，还是个小姑娘。”
她说话，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阿婆，你看见我家人了吗？我一出来，屋子里没人了。”
“不知道啊。没看见有人出来。”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拂家村，再往前走十里地就能到京城了。”
拂家村……离京城十里的地方，她怎么会在这？
阿婆忙着赶路，见她发呆，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姑娘，你家人不在就好好在屋子里待着。陆家造反了，有不少流民从京城逃出来呢，你小心些。”
陆家造反了？
她下意识的问道：“哥……周家的皇帝呢？”
“被他外祖父杀了。”
“轰隆”一声，连最后的废墟也倒塌了。
她在外面待了很久，久到再回屋时，腿脚己经发麻，可她的脑子仍旧清楚，她在屋子里搜了个底朝天。
却发现这个屋子干净的可怕。
除了那张字条，和放在桌上的十两碎银，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她又去院子里搜，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块腐朽的木板，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刻着一个“姜”字。
一个陌生的姓氏。
她从来没在身边的宫女太监或者京城里的世家里，见过这个姓氏。
可这个人一定是宫里的人且权利不低，否则把一个公主从皇宫里偷出来？
是谁？
她在屋子里待了三天，没有人回来。
三天后，她听见了陆运登基的消息。
周氏的统治彻底画上了句号。
她跟着流民往南方走去，路上有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姜拂。”
一个姜姓的人偷到拂家村的公主。
如果有人听到这个名字能理解其中的意思，那就是带她离开的人。
可是过了很多年，她没有遇到一个，甚至连一个姓姜的人都没遇到。
后来她在颠沛流离中吃尽苦头，也渐渐消弭了对往事的执着。
首到李诚那个太医，晕倒在她的门口。
杀母之仇，不得不报。
她再次踏入皇宫，没有人认出她。
周青鸾己经死了。
她并不难过。
但梦境的最后，环绕在脑海里的是谢之忱的那句话——“周朝延续了几百年，难道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那个姓姜的，真的只救了她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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