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坚定的留在一九九零年的春节，陪着父母和两个哥哥一起过年了。
“城里明天在南城门口耍龙耍狮子，离我们下面的房子不远，要不我们明儿去城里玩吧。”老大提议。
刘洪成夫妻俩早就见过了人间繁华，对之弃之厌之，并没有什么赶热闹的心情，拒绝了。
“你妈的肚子不好去那些人群里挤了。
再说个别的村里人虚荣心挺强的，有可能也会去城里挤，到时候认出来就麻烦。”
刘洪成当场拒绝。
孔小珰也道:“不去不去，要去你们三个去吧。不要带马，不然还要寄存，到时候还不能玩痛快了。”
未料阿九也不喜欢这种热闹喜庆的场面。
她一个习惯了孤独的老女人，对这种狂欢过后遍地垃圾的地方，是能不插足就不插足。
“我不去，我个子小啥也看不见。”
大哥道:“我可以驮着你！”
老大看着他爹:“我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力气越来越大了，随便提起一只羊不费吹灰之力。”
刘洪成也道:“我也是，之前挖一个树根扛回家，虽然说不是很累但也够呛。
现在也感觉一点没重量，两个都能随便扛回来。”
树根都是那些被人偷了树，留下的根，大一点的树根，刨回家里来破开当柴烧，或者老大做成小凳子拿出去卖掉了。
再完美的护林员也有护不住的时候，偷树的人经常半夜三更上山，三五成群的作案。
村子里陆续盖起来的那些使用了木柱木梁的新房子，说实话大部分都是偷的。
大家都知道，都心照不宣，只要白天没有看到砍伐的就行。
树根块柴很好烧，一般人还真刨不出来。
护林员每天时间多多的，就是到处转转，采采蘑菇，挖挖树根，找找药草，听声辨位，看看哪里有砍伐的人过去瞧一瞧。
护林员真正的作用是震慑，而不是守护。
上面开会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不鼓励与盗伐的人以命相搏。
“生命是宝贵的，不能发生正面冲突，干不过的时候一定要一走了之，能跑多远跑多远。
有些为非作歹的狂徒，我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人家晚上十来个人一起上山盗砍，那肯定只能由着他们了，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天天发生。
真的要正面冲突，那就会发生更大的事，谁都收拾不了。
人家又不是拿去赚钱，为了娶媳妇盖个房子，谁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
阿九坐在大塘边看着那些新买来的小鸭子小鹅，毛茸茸的浮在水面上，忍不住偷偷用手机拍下了好多视频。
正拍得高兴的时候，有一群人跑过来，看着这宽广的水域，诗兴大发，喃喃自语。
这些是城里来游山玩水的年轻人，过年嘛，干什么的人都有。
不上班了放开了手脚，到山上来看一看下面的城市，就会得到另外一种满足感。
“嘿嘿，你们看这里还有一户人家，住在洞子里哩，真是一个神仙洞府，天上人家。”
几人朝着阿九坐处走来，阿九还是有点怕，哪个年代都有坏人，万一想拐卖自己呢。
厨房里火塘边正在烧豆腐烤饵块的刘洪成走了出来叫:“阿九，回来吃烤豆腐。”
几个少年男女己经施施然走近了。
“你们家是这片地的主人吗？”
“过年都还在这里那就是住在这里了，这里安个家落个户也挺好。”
“这山里的景色真是美极了，必然会长命百岁，等到我有钱了我也住在这种地方。”
“没钱也可以住在这里，只要干得了农活种得了地，看看这么一大片麦地，要我我肯定觉得累极了。”
……
大家一阵七嘴八舌，刘洪成每人给他们抓了一把糖果:“过年好啊，一年甜到头。”
少年男女们也纷纷拿出自己带的东西，给他们留了一些。
这是有人在大年初一上门的规矩，互相赠送祝福来年，可以从头甜到尾。
门后摆了两根有根有尾巴的甘蔗，也就是这个意思。
这里过年家家户户都要摆两根甘蔗在门后，连根刨来，上面的叶子也不扔，要有头有尾。
这两根甘蔗过了大年初三才能吃，若是提早把甜吃没了，不太吉利。
几人看着他们门口石槽中流淌而过的脸盆粗的一股巨大的山泉水哇哇叫:“真的太美了，住在这里实在是太幸福了。”
刘九华也这么觉得，这种天然的洞府，一个月时间就装修得很完美，省钱又省力，而且冬暖夏凉，不用担心狂风暴雨。
孔小珰的娘家在三千多里外，因为如今的贫困，自从跟着男人来了这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而且当初还是娘俩之间发生了龌龊才离开的，虽然后面还是通信了，但财力不允许，走不起那么远的亲戚。
这样一来过年也没有人来，别说是住在山里了，就是一家人住在村里也没有人来看过他们。
夫妇俩烤鱼烤肉，烤好后就叫到处溜达的阿九:“阿九啊，快点回来吃莽莽了。”
莽莽二字是小孩吃饭的土语，大人叫孩子，都是这么怜爱的呼唤。
孔小珰吃着又大又黄又甜密的杏子，有点纳闷的问丈夫:“这个季节不会有这种东西吧？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而且这杏子怎么会这么大呢？吃着比村子里结的杏子甜多了。我从来没有在街上看到这样的。”
刘洪成也吃了几颗:“我没买啊，你也知道我每天五点才回来，根本没有时间进城，这应该都是老大买的。
他现在身上钱多了，买点果子不是很正常吗？”
孔小珰疑惑:“这些桃子和梨子我知道能留得住，桃子有丽江雪桃，十一月份才采摘。
梨是能摆放的，有几种梨十月份才熟透，就是十全十美梨。
但是杏子都是五六月就落槽下市了，又不好摆放，最多就只能做成罐头。”
男人乐哈哈道:“管他谁买的，有得吃就吃，科技发展了什么都能摆住了。
村里好多人家都买了洗衣机呢。
等到我们再有一点钱也买一台，省得你还需要洗衣裳。”
孔小珰哈哈笑:“我都不想回村里住了怎么办？
后面的小河水五六月份浑得都是泥浆，前面的江水又深，我还真不敢到江边洗衣裳。
这里多好啊，出门就是清泉水，没有什么是洗不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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