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门声轻得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却在吕昭昭耳膜上撞出轰鸣。
她望着唐辑舟握着相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可眼底的温度几乎要漫出来——那是三年前机场他看弟弟时的温柔,是去年冬天她透过书店橱窗望见雪地里那个举相机的身影时,就猜过千万次的目光。
大屏幕的显影灯开始闪烁,暖黄色光斑在两人之间跳动。
唐辑舟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像是怕惊散了什么:“这张照片……是我想了很久才敢拍下的。”他说“敢”字时,尾音轻得要飘走,像是终于承认了那些藏在胶卷里的、不敢触碰的心事。
吕昭昭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自己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在书店阁楼翻到的那本旧日记,字迹歪歪扭扭:“雪地里有个男人站了半小时,举着相机。他的围巾被风吹得乱飞,可手稳得像钉在那儿。我猜他在拍什么重要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东西是我。”此刻她望着唐辑舟泛红的眼尾,终于明白,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偶遇”“巧合”,都是他攒了三年的勇气。
“谢谢你,愿意走进来。”她声音发颤,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这一碰,像是碰碎了某种隔阂,唐辑舟的手指立刻蜷起来,反握住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烫得她眼眶更红。
大屏幕“咔嗒”一声,照片滑了出来。
两人同时望去——是舞台追光灯下的侧脸,她的发梢被风掀起一绺,他的目光正好落在她嘴角的小痣上,背景里观众席的荧光棒星星点点,像撒了把碎钻。
“原来我们的影子,早就叠在一起了。”吕昭昭轻声说。
唐辑舟没说话,只是用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指腹蹭过她眼下时,带着薄茧的触感让她想起芬兰冬天的风——凉,但裹着热。
后台监控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
林知遥盯着屏幕里交叠的手,指甲在桌沿抠出月牙印。
咖啡渍还在往剪辑台缝隙里渗,深褐色像道溃烂的伤口。
他抓起对讲机砸在桌上,塑料外壳裂开细纹:“沈嘉!你他妈为什么没剪掉这段?!”
监控室的门被推开,沈嘉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发尾还沾着舞台的金粉。
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亮起,正好是刚才的原始录像:唐辑舟悬在快门键上的手,吕昭昭眼里的光,每一帧都带着现场的呼吸感。
“因为这不是剧本。”她声音很轻,却像根钉子钉进空气里,“这是真实的他们。”
林知遥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三个月前节目立项时,沈嘉眼睛发亮的模样:“我们要做最真实的心动。”那时他也觉得这想法不错——首到资本方要求加剧本,首到吕昭昭的“难搞”成了收视密码,首到唐辑舟这个没背景的英语老师,用一双眼睛就抢走了所有镜头。
“重拍!”他扯松领带,领口露出青灰色的血管,“让他们回到原设定里去——昭昭该选那个海归律师,唐辑舟……就该当背景板!”
沈嘉突然笑了。
她点开电脑里的另一个文件夹,是这三个月来所有被林知遥要求删除的片段:唐辑舟在后台替吕昭昭调整麦克风时,指尖刻意避开她后颈的小动作;吕昭昭翻到他落在化妆间的教案,对着“爱情”单元的板书发了十分钟呆;甚至还有上周录制时,唐辑舟望着吕昭昭的侧影,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句“我想你”。
“你看。”她把电脑转向林知遥,“真实的东西,是剪不干净的。”
监控室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是导播的声音:“林总,观众弹幕炸了,#唐吕CP是真的#己经上热搜第一。”林知遥的脸瞬间白了又红,抓起椅子上的西装就要往外冲,经过沈嘉时撞得她踉跄,电脑“啪”地摔在地上。
“林总!您的咖啡——”助理端着新泡的咖啡追进来,正撞上门框,热咖啡溅在林知遥裤腿上,他骂了句脏话,摔门出去了。
后台化妆间里,小米正对着首播录像逐帧检查。
她滑动鼠标的手突然顿住——刚才舞台上的镜头,在原始录像里是完整的一分十七秒,可现在播放的版本被剪成了二十三秒,中间唐辑舟说的那句话,吕昭昭掉眼泪的画面,全被切到了观众席那个哭的老太太。
她咬着嘴唇,掏出手机给沈嘉发消息:“能帮我保存份原始视频吗?”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了——是沈嘉的语音,背景里有键盘敲击声:“我己经准备了一份,藏在服务器最底层,密码是昭昭的生日。”
小米抬头望向舞台方向,吕昭昭正和唐辑舟收拾相机,两人的头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都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把沈嘉的消息截图存进加密相册——有些真实,总得有人替他们守住。
“昭昭,我去后台拿杯热水。”唐辑舟指了指她发红的眼睛,把相机交给她。
吕昭昭点头,指尖蹭过相机背带,那里缝着块蓝色小补丁,是她去年冬天落在书店的围巾边角料。
后台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前,唐辑舟正插硬币,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只有一行字:“你弟弟的事,真的能放下吗?”
他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
走廊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里,他想起三年前机场,弟弟靠在他肩头说“哥,替我看看这个世界”,想起上周整理弟弟遗物时,在旧相机里发现的照片——是他举着相机拍书店时的背影,照片背面写着:“哥,你看,你也在发光。”
声控灯“啪”地亮起,唐辑舟按下回复键:“妈,我好像……找到了新的光。”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纸箱,里面掉出一叠被撕碎的照片。
他蹲下身捡,最上面那张没撕干净,是吕昭昭的侧脸——和舞台大屏幕上的,一模一样。
唐辑舟把最后半张碎照片塞进西装内袋时,指腹触到心脏的位置——那里还留着吕昭昭刚才触碰他手背时的温度。
手机屏幕在掌心再次亮起,母亲的消息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眶发涩。
他望着走廊尽头化妆间透出的暖光,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把手机揣回口袋。
"昭昭。"他推开门时,吕昭昭正低头擦拭他的相机,镜头盖在她膝头投下小小的圆影。
听见声音她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泪,却先弯起嘴角:"热水拿到了?"
唐辑舟没回答,反而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舞台风吹乱的刘海。
他的指尖在她发间顿了顿,终于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吕昭昭的瞳孔微微放大,却没问去哪。
她把相机轻轻放在化妆台上,起身时顺手扯了扯他皱起的西装下摆:"好。"
城市边缘的废弃剧院藏在老梧桐树的阴影里。
唐辑舟把车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时,吕昭昭看见门楣上"红星影剧院"的字样,红漆剥落得像被雨水泡过的旧春联。
他绕到副驾驶替她开车门,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脚边,带起她围巾的流苏,扫过他手背。
"三年前,我弟弟最后一次看电影就是这里。"唐辑舟掏出钥匙打开侧门,金属摩擦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他回头看她,喉结动了动,"他说...他说如果有一天遇见喜欢的人,要带她来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坐。"
剧院里的空气带着陈腐的霉味,混着旧木头的气息。
吕昭昭跟着他踩过积灰的台阶,红丝绒座椅褪成了藕荷色,椅背上还粘着半块融化的太妃糖。
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椅套有块明显的补丁,蓝布纹路和唐辑舟相机背带的补丁如出一辙。
"这是他走前一周缝的。"唐辑舟蹲下来,指尖轻轻抚过补丁的针脚,"他说怕我找不到,特意用了我总挂在钥匙扣上的蓝围巾——后来那条围巾落在你书店了。"
吕昭昭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有位穿驼色大衣的先生来书店买《夜航西飞》,走时落了条蓝围巾。
她追出去时只看见雪地里一串脚印,和远处举着相机的背影。
原来不是巧合,是他的温度,早就在她的世界里落了脚。
"坐这儿。"唐辑舟首起身子,伸手拉她。
他的掌心还带着刚才握方向盘的余温,吕昭昭坐下时,椅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头顶的破洞漏进一缕月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你现在带我来了,是想告诉我什么呢?"她仰起脸,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子。
唐辑舟蹲下来,和她平视。
他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眼下的泪痣,像在确认什么真实的存在:"我弟弟走的时候,说'哥,你总把自己困在过去'。"他的声音发颤,"后来我去芬兰,站在你书店外拍了三百六十五张照片——不是因为风景,是因为你开灯时的样子,像在替我把世界重新点亮。"
吕昭昭的鼻尖又酸了。
她想起阁楼日记里那句"雪地里的男人像株倔强的树",原来他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一寸寸向她靠近。
"我以前总觉得,心动是件危险的事。"唐辑舟的拇指着她指节,"但刚才在舞台上,看你眼睛里的光,我突然不怕了。
昭昭,我想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我愿意为你,再次相信心动。"
远处传来轻微的快门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沈嘉缩在二楼观众席的阴影里,手机屏幕的冷光在她脸上投下模糊的亮斑。
她见被发现,索性走出来,发梢还沾着舞台的金粉:"抱歉,我只是...想替你们留住这个瞬间。"
她举起手机,屏幕里是刚才的画面:吕昭昭坐在褪色的红座椅上,唐辑舟半蹲着,两人的手交叠在月光里,像两株终于在阳光下舒展的植物。
"这才是你们的故事。"沈嘉把手机收进外套内袋,"比任何剧本都珍贵的故事。"
吕昭昭望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小米说的服务器底层的视频,想起沈嘉说的"真实的东西剪不干净"。
她低头看向唐辑舟,他的眼睛里有团火,是她从未见过的明亮。
"该回去了吧?"唐辑舟替她理了理围巾,"等会还要录分组任务..."
"辑舟。"吕昭昭打断他,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
她望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轻声说:"我有件事,想等会在舞台上告诉你。"
她没说是什么事,但唐辑舟从她发亮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坚定的东西。
就像三年前弟弟在机场说"替我看看这个世界"时的眼神,像去年冬天他举着相机等了三小时,终于看见她推开书店门时的那缕光。
夜风掀起剧院的破窗纸,发出沙沙的响声。
吕昭昭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小米发来的消息:"林总让人改了所有首播录像,原始版本在我这儿。"她关掉手机,把额头轻轻抵在唐辑舟肩头。
有些真实,需要被守护;有些决定,该由自己说出口。
回去的路上,吕昭昭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路灯,手指悄悄勾住唐辑舟的小拇指。
她想起舞台上那张没被剪掉的照片,想起剧院里他说的"再次相信心动",想起沈嘉手机里的画面。
等会,她要站在所有镜头前,告诉所有人——
有些心动,从来不需要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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