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你最近有没有秀花姐的消息啊?我有好多年没见着她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新州了。”栀兰听了熊桂兰的事,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难受,赶紧转移了话题。
“哎呀我的妈妈唻——”刘英一拍大腿,栀兰要是不问,她差点把这个茬给忘了。
“怎回事?你快说!”栀兰着急地催着她。
“她好像跟着‘十万大军’到北大荒支边去了,具体在哪我也不大清楚,等我想想是听谁说的,回头我再细问问哈。”
“啊?这是啥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不早跟我说?”栀兰一听秀花也去了北大荒,她心里更着急了。
刘英这个马大哈,这么大的事她竟然忘了是听谁说的了。栀兰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恨不能拍她几巴掌。
栀兰从小到大,在一块玩得好的小姐妹有十多个。但是和她最贴心、她感觉最亲近的只有刘英和庄秀花两个人。
秀花是庄大伯的大女儿,比栀兰大二岁。在栀兰眼里,她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栀兰就是踩着她影子,一步一步地走上社会,参加工作的。
秀花从小受庄大伯的影响,很早就参加了革命。自从村里有了儿童团,秀花就是儿童团长。
那时候,栀兰、刘英还有秀花的弟弟秀成都是儿童团的骨干。他们几个天天跟秀花一起站岗放哨,给村里送信,学了不少工作经验。
在秀花十五岁那年冬天,她被国民党还乡团抓走关押了三十二天。救回来的时候,她己被折磨得不形,整个人痴傻般,见了人也不言语,只是一味傻笑。
栀兰看到她的时候,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美得跟月亮一样的秀花姐吗?她才这么小,是怎么熬过这些天的?栀兰心疼地抱着秀花,哭得说不出话来。
秀花的脖子上、脸上、手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血瘀。平日里梳得顺顺溜溜的两根大辫子被剪掉一大半,披散着好像从来也没梳过没洗过一样,全都粘在了一块。
秀花临走时穿的红花棉袄,深绿色的小暗花棉裤,回来里全都脏得看不出颜色。她浑身上下到处都抹得黄乎乎的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酸又臭,栀兰想帮她换下来,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几天以后,栀兰接替了儿童团长的工作。当她和刘英再去看秀花的时候,她的家人告诉栀兰:“秀花出远门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五一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栀兰像往常一样,和刘英一起到路口帮福元他们小组查“路条”。
她们刚走到村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几个孩子立刻警惕起来。
栀兰用手遮住太阳,半眯着一只眼睛,看见远处有一辆黄绿色的小汽车正在土路上一蹦一晃地朝村子开过来,车轮碾过路面的黄土飞扬起来像一股浓烟渐渐飘散。
栀兰和刘英当时就傻眼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汽车,也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而且车跑得那么快,连回村里报信都来不及了。
“我的老天爷唻,这车怎跑这么快?” 刘英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路条差点掉在地上。在这个连自行车都没见过的小村子里,突然出现这样一辆汽车,任谁看了都觉得稀奇。
“这是小汽车,电影里演过。”福元小声道。
小汽车越来越近,栀兰深吸一口气,朝福元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个孩子立刻站成一排,摆出一副“威武”的阵势。
车在路口减速了,栀兰告诉大家原地不动,自己上前去查问路条。
福元一步跨到姐姐前面,“我去!”
栀兰生气得喊道,“听我话,回去!”
汽车“吱嘎”一声停在离栀兰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尽,车门就被推开了。
“栀兰 —— 我回来了 ——”
随着这熟悉的喊声,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走下车,她的军帽下露出齐耳短发,洗得发白的黄军装扎着皮带,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栀兰感觉眼眶发烫,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刘英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道:“秀花姐!是秀花姐!”
福元他们也围过来了。
秀花走到栀兰跟前,张开双臂,将他们五人紧紧搂在怀里。
栀兰闻到她军装上淡淡的皂角香,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秀花的肩章上。
“都长这么高了。”秀花笑着揉了揉栀兰的头发,指尖的温度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暖。她转身对车里的人说,“同志,我到家了,前面不用送了,谢谢你。”
秀花看太阳快要落山了,爽朗地说,“走,收工了,都上俺家。”
她边走边讲起被抓走的那段日子,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还乡团先是用糖果和新衣裳哄她,见她不开口,就用皮鞭和辣椒水折磨她。有一次她被吊在房梁上,昏过去三回,醒来后满嘴都是血腥味。
“那时候我就想,就算是把我打死,我也不能把大大供出来,他不光是我的大大,还是那么多人的主心骨。”
秀花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后来组织上派人救了我,医生说再晚两天,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她看着栀兰,表情严肃地说,“我感谢共产党,他们要是再晚去几天,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她被送到解放区部队医院疗养,在那里,她学会了识字,听了很多英雄的故事。病好以后,她主动要求参军,后来就留在了部队医院。
刚住进医院里的时候,庄大伯去看过她。参军去部队的时候,也是庄大伯去送的。
看着栀兰和刘英他们哭得两眼通红,秀花笑着说,“都过去了,你们看我,是不是还跟在儿童团的时候一样?”说着就站了起来,伸开两只手,转了一圈叫他们几个看。
她还是那么爱笑,小嘴唇一抿,笑得还是那么亲切,那么甜。
夜幕降临时,几个人坐在秀花家门口的石碾子上。月光洒在秀花的军装上,给她镀上一层银色的边。
她讲起部队里的生活,讲战友们在战壕里分吃一块压缩饼干,讲胜利后大家抱在一起欢呼的场景。
栀兰听着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感觉她自己也参加了部队,正在跟秀花一起穿越枪林弹雨一样。
她一首盯着秀花的眼睛,生怕漏掉哪一句。
“你发现没?”回去的路上,刘英突然拽了拽栀兰的袖子,“秀花姐变了好多。”
栀兰点点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是啊,秀花姐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而是经历过生死、见过世面的军人。
栀兰心生感慨,看起来当了兵,真的能叫人脱胎换骨啊。
“你们有没有发现,秀花姐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特别地自信,语气也特别坚定。她说每一个字好像都带着光一样,叫人听了心里亮堂堂的。”栀兰的心里充满了对秀花姐的敬佩和赞叹。
那次见面,是秀花到新州军区总医院参加集训,她顺路回家在村口遇见了栀兰他们。分手的时候,她把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管钢笔塞到栀兰的手里说,“好好学习,将来咱们都要为建设新中国出力的。”
栀兰双手紧紧攥着这份珍贵的礼物,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强忍
着眼泪朝秀花用力地点着头。
这件事己经过去七八年了,但每当栀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会被秀花那充满喜悦与自信的眼神所鼓舞,她仿佛又看见秀花英姿飒爽地站在小汽车旁。
栀兰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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