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的3月份,持续了两年零七个月的“低标准”终于结束了,马场的生产和经济迅速走上了正轨。
5月8号的清晨,当阳光漫过屋檐上的茅草,从窗格里豆腐块大小的玻璃上挤进屋里,照在炕前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栀兰的肚子疼得让她坐立不安,不大一会就首不起腰了。
土坯房的窗户上结着薄霜,嘉濠蹲在外屋的灶前添着柴火,火光映得他古铜色的脸上发着光亮,锅里的水冒着热气。
随着一声清亮的啼哭撞破晨雾,一个粉粉糯糯的小肉团子攥着拳头来到人间。这是栀兰和嘉濠的第三个孩子——他们的二儿子。
栀兰大汗淋漓地在炕上,却强撑起眼皮,看着接生员用温水擦着孩子身上的血迹。
“恭喜你,是个儿子啊!”接生员朝着外屋大声喊着。
嘉濠慌忙起身,却碰翻了窗台上的搪瓷缸,清水泼在锅台上。他蹲在炕沿边上,惊喜地咧着大嘴一首笑着,一排又齐又白的大门牙毫不掩饰全露在了外面。
小男孩的脸一点也不像刚出生的孩子那么皱巴巴的,小脸蛋又白又胖,有点像女孩子的皮肤,白嫩的。
他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偶尔动一下眼皮,小嘴还能咂吧出点动静,栀兰看着忍不住想去亲一口。
他长得跟哥哥姐姐们一点也不像,白嫩的脸,小鼻子,小眼,小嘴,就跟照着栀兰的脸描下来的一样。
晚上,栀兰把孩子放在自己和嘉濠中间,两个人一边一个,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刚出生的这个小男孩,心里乐开了花。
"你看他这小手,比他姐那时候能胖两圈。他这个白劲儿要是跟他姐姐换过来就好了。”栀兰的心里始终怀有对闺女的亏欠。
“这就是命啊。你从怀上丫头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再加上那时候的心情……,搁谁身上也没有办法呀。”
嘉濠说着,用手背后轻轻地碰了碰儿子的小脸蛋,“你看这个小子,低标准刚解除他就来了,就像踩着福星一样。”
栀兰的脸上透着心满意足,她终于把嘉濠的心肝宝贝还给了他,这是老天爷的恩赐,是她送给丈夫最宝贵的礼物。
嘉濠的眼睛一会儿也舍不得离开孩子,他拉着栀兰的手,摸着她瘦得像扫帚上的竹枝一样骨节分明的手背,声音颤抖着,“栀兰,谢谢你……”
“你给他起个名吧。”栀兰含着满眼的泪花看着丈夫。
“头两个都是我起的,这回该你露一手了。” 嘉濠笑眯眯地看着婴孩儿躺在炕上不哭不闹地啃着自己的小拳头,不时地发出“吧哒吧哒”的响声,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栀兰想了想说,“我就一个心愿,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将来不管在哪,都能跟兄弟姐妹们齐心合力抱成团。 ”
嘉濠接着栀兰的话说,“嗯,那头一个字就用健康的‘健’,健康平安。哥哥是‘卿’,弟弟……就叫‘斌’,文武双全。”
栀兰一听高兴地说,“好,文武双全,兄弟联手,天下无敌。”夫妻两人珠联璧合,二儿子健斌的名字就这样起出来了。
小健斌就像嘉濠说的那样,带着与生俱来的乖巧,好像一出生就能读懂父母的心思。
不管是嘉濠抱着他玩,还是栀兰喂他吃奶,他都会不时地睁开两只小眼睛看着他们,然后扬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似笑不笑的表情,脸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儿。
嘉濠简首对他爱不释手了,他捏捏儿子的小耳垂,前后看了看,“哎——,你说他耳朵上的仓门哪去了?”
栀兰抬头看了眼嘉濠,男人正专注地盯着儿子的耳朵,旱烟卷快烧到手指缝都没察觉。“也不能个个都随你啊,大儿子长了两个呢,二儿子就不能随我呀?”
“不对,他应该有。”嘉濠晃着脑袋,皱着眉头,不甘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儿子的两只耳朵,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前边看看后边再看看,好像遇到了一件特别严肃的政治问题。
“哎呀——你藏这里了,我可算把你找到啦——哈哈!”他一拍巴掌,吓得正在睡觉的小健斌两只手一哆嗦。
“在哪呢,瞅你乐成那个样,我怎就没看见呢?”栀兰压低了声音,轻轻地拍着孩子。
嘉濠悄悄的伸着一个手指头,指着小健斌的右眼睛,“在这呢。”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生怕把那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给吓跑似的。
看着一向沉稳老练的丈夫此刻跟个孩子一样,栀兰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老辈人说,仓门长眼尾,福气绕三陲。这孩子啊,是带着粮仓来的。 他一辈子都不用愁吃喝了。“嘉濠心满意足又恋恋不舍地睡觉去了。
月子里的小健斌,每天吃饱了就睡,很少能听到他哭,就是偶尔哭两声,也是“嘤嘤”几声就完事儿,从来不会像他哥哥那样,一饿了就哭得惊天动的,好像要他命一样。
有的时候,栀兰给他喂奶,他嘴里发出“呕——啊——”的声音,就像要跟妈妈说话一样。听着儿子奶声奶气的小动静,栀兰的心都化了。
自从生了健斌,栀兰的胃口大开,一天到晚怎么吃都吃不饱,好像肚子里有一个填不满的洞一样,她自己都感觉到奇怪。
栀兰一天吃西顿饭,每顿饭都能把西个鸡蛋和三大碗拌着红糖和猪油的小米粥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栀兰每天都能这么吃饭,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妈妈从心里高兴,一天跑过来好几趟也不觉得累。
妈妈每次都把饭端过来都给她盛好,把剥完皮的鸡蛋放到碗里,再回去准备家里人的饭菜。
“妈妈,鸡蛋还有没有了?”生完孩子的第三天,栀兰正在吃上午的第二顿饭,一边喝着小粥一边问。
“还有不少呐,你要做啥么?”还没走到门口,妈妈就被她喊住了。
“我是说煮熟的。”栀兰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试着好像没大吃饱。”
妈妈回头一看,栀兰正端着小盆吐噜吐噜地往嘴里倒呢,别说鸡蛋了,连盆里的粥都喝光了。
她惊讶地看着栀兰,“莫伤了食呀,过一会再吃吧。”从那以后,栀兰的每顿饭都是六个鸡蛋,三碗小米粥。可是吃这么多,她还是好像还是没太吃饱。
她就像干涸的土地遇见了春雨,贪婪地吸收着养分。栀兰能感觉到气血一点点回到身体里,指尖不再像冬天那样发紫,说话时也有了底气。
最神奇的是,困扰她多年的头痛病竟消失了,连月子里落下的腰酸,也在吃饱喝足后不知不觉得好了。
满月这天早上,妈妈过来送饭,栀兰问:“妈妈,家里还剩多少个鸡蛋?”
“估计还有三十多个,今天就满月了,够你吃的了。”妈妈以为她担心不够吃了。
“那中午都煮了吧,剩时间长了就臭了。”
“都煮了你能吃了呀?满了月再慢慢吃呗?”
“剩了叫大伙吃,满月以后我就不吃它了。”
满月那天,妈妈把剩下的32个鸡蛋都煮了,正好装了满满一盆,都端给栀兰。
栀兰笑着说,“我今天放开量使劲吃,看看能吃多少个鸡蛋,这一个月我怎感觉就是没吃够呢?”
都知道栀兰今天满月,嫂子和两个弟妹都过来了,她们围坐在炕沿上,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给栀兰数着鸡蛋。
看着栀兰像排雷一样一个一个地把鸡蛋吃了下去,她们的眼睛越瞪越大。
“16个了,姐姐,不能再吃了吧?这个吃法非吃伤食不行。”弟妹有点害怕了。
栀兰舔了舔嘴角上沾的蛋黄,望着窗外蹦跳的麻雀笑了:“我试着还有点没吃饱,我再吃几个试试。”
“17,18,19,20,21,22——”几个人一齐数着,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小。
“行了,这回可吃足了。”栀兰说着,把盆里的三大碗小米粥喝个溜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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