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 年8 月是北大荒最热的季节，阳光把黑土地烘得发烫。远处的高坡的大田里，金灿灿的小麦与绿油油的黄豆秧整齐规律地间隔着，像一幅巨大的彩条毛毯从天边垂落。风掠过便泛起明暗交错的波纹，连空气里都浮着新麦灌浆的甜香。
近处成片的向日葵追着日头盛放，在蓝天下晃得人眼热，沉甸甸的花盘层层叠叠的花瓣像用黄色的锦缎，编织成的鎏金画盘，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宛如油画一般浪漫。
农历六月二十三的中午，栀兰湿淋淋地躺在炕上，浑身像虚脱了一样。她的头发像刚洗过一样一绺一绺地趴在脸上，这是她生的第五胎了，没想到疼起来还是那么要命。
刚出生的是个女孩子，是他们的二女儿。这个女孩是栀兰生过的几个孩子当中最大、最胖的一个，难怪生起来那么费劲，折腾得她肚子疼了一天一夜没能合眼。
孩子掉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戛然而止，她感觉好轻松啊，没来得及问问是男是女，就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睡着了。
”大姐，是女孩儿，你们可真是儿女双全啊！“小周高兴地把女孩儿包好递给了栀兰，话语里带着羡慕和赞赏。
栀兰强撑着眼皮看了一眼这个刚出生的小丫头。她的脸白得透明，像刚剥了壳的煮鸡蛋那么嫩滑，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像过了百天的孩子那么有精神。
栀兰的困劲一下子全跑走了，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女儿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小女孩绕开了她姐姐筱媛脸上所有的缺点，漂亮得叫栀兰一丁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就叫慧婕吧。" 嘉濠蹲在炕边，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手，"咱们黎家的闺女，就是又聪明又漂亮。"
慧婕跟栀兰小时候一模一样。完全遗传了栀兰小时候的灵气，那张小嘴一天到晚哇里哇啦地，一会儿也不闲着。
栀兰满月那天，妈妈特意在鸡汤里加了一把核桃仁，满屋都散发着香味儿。
慧婕的小脸胖得溜溜圆，两边的脸蛋上还各有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连鼻尖都透着股喜气。
更有意思的是她的小肚子，吃起奶来一鼓一鼓的，像揣了个小皮球。嘉濠用食指轻轻碰了碰那圆滚滚的肚皮，逗得小家伙咯咯首笑，小腿乱蹬，把裹着的小花被子都踢开了。
也许真的是‘人无完人’，慧婕的眉眼肤色都长得跟栀兰小时候一模一样，可偏偏没能遗传到栀兰好嗓子，非得把一首好好的歌给唱得南腔北调，叫人一句歌词也听不懂。
慧婕刚满两周岁，就展现出惊人的 "表演欲"。每天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炕上，她的表演就该开始了，这是她的专场，时间长了，己经形成了自然。
她的小脸胖得溜圆，小肚撑得溜圆，一唱歌小嘴也张得溜圆，而且连唱带跳小屁股一拱一拱的，也把嘉濠笑得鼻涕都淌出来了。
这话一说，满屋子人都笑开了。筱媛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还真是！你们看她哭的时候，嘴巴张得圆圆的，像个小喇叭花。"
当煤油灯在墙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晕时，小家伙美滋滋地等着姐姐筱媛给她梳妆打扮。
筱媛把一个花枕巾给她系在腰上当裙子，小慧婕美得挺起胸脯在炕上转来转去地，像个演员一样。
"预备 —— 起！" 筱媛故意拉长声音，像个报幕员。
慧婕深吸一口气，小肚子鼓得像个小皮球，张开嘴就是一串 "啊啊呜哇" 的 "歌声"。调子忽高忽低左右乱跑，嘴里“念”的歌词谁也听不懂。
接着她又一蹿一蹦地不知道跳的是什么舞，不一会就冒汗了，大家越是叫她歇一歇，她就越蹦得来劲，首到上气不接下气地伸着脖子首喘，才稍停下来一会儿。
被姐姐一夸，小丫头更来精神了。她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摔个屁股蹲，自己还“哎呦”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然后把双手举过头顶比划出 "花朵" 的形状，嘴里 "咕嘟咕嘟" 地冒出更多 "外星语"，惹得一家人笑得首捂肚子。
慧婕的 "成名曲" 很快传遍了整个生产队，谁看到她都会故意逗她唱一段“外语”歌，看着她那副招人喜欢的样子，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她就像条件反射似的，看人家越笑，她就唱得越来劲，一边蹦着，手里还带着动作，最后累得满头大汗，坐在炕上伸着脖子首喘。
在场院干活的时候，栀兰总爱领着小慧婕，把她放在旁边的空地上，叫她一个人在旁边玩。
工友们都逗她，“慧婕，你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呗？”没想到她站起来一张开嘴就叽哩哇啦地一大串，开始谁都没听懂，栀兰先反应过来了，她是在背她姐姐的课文。
听了栀兰的解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着：“哎呀我的天哪——她咋这么聪明啊？”
“这小丫头太厉害了呀！栀兰，是你教她的呀？”
栀兰也愣了，她都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学会的，还以为她是在跟着玩呢。
“慧婕，你还会别的吗？”栀兰问她，“你再背一个。”
只见小慧婕站到前面，“嘟嘟嘟嘟”一口气又背下来一大段。背完了还给大家敬了个礼。
“哈哈哈——这也太神奇了，才两生日啊，说得这么溜道，太有意思了。”
“不怪人家孩子聪明，你没看是谁生的呀？”
下班后，栀兰抱着慧婕往家走，问道：“慧婕，刚才你背的课文是姐姐教你的吗？”
“不细姐姐教的，细我‘记几’学的。”她一脸骄傲地说。
“你是在哪学的呀？”栀兰觉得小孩子有虚荣心，在说谎。
“姐姐念书的时候我学的。”慧婕把两只小手搂在栀兰的脖子上，看着栀兰的眼睛，等着她的表扬。
栀兰高兴地亲着她说：“我的小慧婕可真聪明，快赶上哥哥姐姐了。”小丫头得意的晃着小脑袋。
在栀兰的几个孩子当中，慧婕和她最像。她不光是性格开朗，叫唱就唱，叫说就说，她的张小嘴也甜。
大大说，“今天没见小慧婕过来呀，这还有好吃的呐。”
妈妈总是笑着说，“她呀，用不上两分钟保证到，这小丫头的鼻子可灵了。”
果然，妈妈话音还落，小慧婕就“咚咚咚”地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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