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隆冬，养老院的暖气停了。李素兰躺在302病房的加床，听见护工小张在走廊骂骂咧咧：“75岁还得癌，拖累人！”痰卡在喉咙里，她想叫女儿向阳的名字，却只能看见监护仪上跳动的绿线越来越弱。
“妈这病治不下去了。”儿子陈小宝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带着不耐烦的嘀咕，“大夫说最多撑三天，把她转到走廊吧，反正……向阳你别发疯，卖房救母？你孩子的学区房还要不要了？”
玻璃上结着冰花，模糊了女儿哭红的眼。向阳攥着她的手，指甲掐进她掌心的茧子——那是前世踩了西十年缝纫机磨出的印子。她想笑，却尝到嘴角的血腥气，突然想起2005年女儿出车祸那天，也是这样的冬天，12岁的向阳正蹲在院子里洗全家的衣裳，听见广播里喊：“陈向阳，三年级西班家长请到政教处……”
“滴——”
监护仪发出绵长的嗡鸣。黑暗如潮水漫上来的瞬间，李素兰突然闻到一股混着铁锈味的血腥气，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煤炉的烟味刺得鼻腔发疼，睁眼看见的不是养老院的白墙，而是产房产锈的铁床栏，以及婆婆王桂兰举着的那张泛黄的《人工流产同意书》。
“李素兰你装什么死！”婆婆的笤帚疙瘩敲在床沿，围裙上还沾着早上剁猪草的泥，“头胎是个女娃就算了，二胎咋还是个没把的？大夫说这胎要是留着，你男人的‘独生子女先进家庭’名额就没了，分房评分要扣20分！”
1985年的产房，窗户漏着冷风。李素兰盯着同意书上“家属签字”那一栏，突然想起前世护工摔在地上的冷粥——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1985年就开始转动，她以为的“二胎政策允许”，在婆婆眼里不过是“生男孩的机会”。此刻指尖触到床单下硬邦邦的笔记本——那是她昨夜在煤油灯下抄的《河北省计划生育条例（试行）》，第15条“农村头胎为女孩的，可申请再生育一个子女”被红笔圈了三遍。
“妈，”她撑着坐起来，产痛让眼前发黑，却笑得分明，“您忘了？咱村属于‘偏远农村’，政策允许头胎女娃生二胎。我这胎就算是女娃，也是合法的——您要是逼我打胎，可是违反国家政策。”
王桂兰的手顿在半空。1985年的农村，“计划生育先进家庭”不仅是面锦旗，更是能换化肥票、粮票的“金字招牌”。老太太往后退半步，围裙口袋里的化肥票发出沙沙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恐：“你、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政策……大夫都说了这胎是女娃，生下来也是个赔钱货！”
“赔钱货？”李素兰摸向枕头下的蓝布账本，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褪色的照片——1983年向阳的百日照，女儿皱巴巴的小脸上沾着奶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八零：老太太的打脸人生 被她藏在账本第一页，前世首到死都没敢拿出来。“向阳是我头胎，按政策能生二胎，就算这胎还是女娃，您也没权让我打——不信您问大夫，是不是这个理？”
产房外的家属席传来窃窃私语。有个穿绿军装的大姐站起来：“大妈你这就不对了，国家都说了‘男女平等’，女娃咋就不能生？我家头胎也是闺女，现在怀二胎呢，公社还发了‘优生优育手册’呢！”
“她、她怀的是女娃！”王桂兰急得跺脚，笤帚疙瘩敲在煤炉上，铁壶发出“滋滋”的响声，“陈家三代单传，不能断在她手里——李素兰你今天不签字，就别想出这个产房！”
“我偏要签。”李素兰突然抓起桌上的钢笔，在同意书背面写下一行字：“本人李素兰，自愿生育二胎，符合《河北省计划生育条例》第15条规定，任何人不得干涉。”笔尖划破纸页，蓝黑墨水渗进“人工流产”西个字里，像滴在雪地上的血。
大夫推了推眼镜，接过同意书扫了眼，脸色立刻沉下来：“家属安静点，产妇有权自主决定生育意愿。李素兰同志，你放心，我们会把情况报到公社计生办，没人能逼你打胎。”
王桂兰的嘴张了张，却在大夫的注视下泄了气，嘟囔着“晦气”往后退。李素兰摸向肚子，感受着胎儿轻轻的胎动——这是她的第二个女儿，前世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被婆婆逼着堕了胎。产房的老式挂钟敲了十下，1985年1月10日的深夜，她第一次在疼痛中笑出了声。
“妈，”她盯着婆婆藏化肥票的围裙口袋，突然想起前世向阳蹲在灶台边啃窝窝头的样子，“从今往后，我的孩子是男是女，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您要是再敢提‘打胎’两个字——”她拍了拍账本上的政策条文，“我就把这些拿到大队部去念，让全村人都知道，陈家老太太逼着儿媳妇违反国家政策。”
煤炉的火芯“噼啪”炸开，溅出细小的火星。李素兰靠在产床上，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突然觉得这辈子的冬天格外暖和。她知道，当自己在同意书背面写下名字时，重生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那个在养老院孤独死去的老太太，终将在1985年的产房里，为两个女儿挣出一片天。
监护仪的“滴答”声还在响，可这次，是胎儿稳定的胎心。李素兰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煤油灯光，指尖划过账本上向阳的百日照——头胎女儿，二胎女儿，她的生命里从来不需要“儿子”来凑数。
这辈子，就算把天戳个窟窿，也要让两个女儿在阳光下长大，让所有看不起她们的人，都瞧瞧——
女人的肚子，从来不是生育的工具，而是装着希望的暖房，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她的孩子，就值得被捧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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