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实验室在短暂的喘息后，陷入了更深的戒备和忙碌。袭击造成的物理损伤有限，但心理上的冲击巨大。“渔夫”不仅找到了他们，还精准地发动了针对幼崽最脆弱点的攻击，其情报能力和行动效率令人胆寒。而“备份”两个字，更是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最高级别的隔离室内，“灯塔”博士和他的核心团队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如同在拆解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生化炸弹，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机械臂，对冷冻舱进行着非接触式的深层扫描和维生液样本提取。每一个动作都屏息凝神，唯恐触发未知的防御机制或唤醒程序。
“神经活动指数在袭击发生时出现了一次异常峰值，之后又回落至待机水平，但基线…比之前活跃了0.7%。”一位研究员盯着数据流，声音紧绷，“维生液成分分析出来了，含有高浓度的神经活性稳定剂和一种未知的有机纳米机器人…它们似乎在维持并…改造着宿主的神经结构。”
“改造？”“灯塔”博士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目标是什么？强化？还是…某种形式的意识上传或转移？”
“无法确定。但纳米机器人的活跃度与神经活动峰值同步。更麻烦的是，”研究员指向能量监测图，“隔离舱本身的能量屏蔽层在袭击发生时，有极其短暂的、0.03秒的波动，接收到了外部某种特定频谱的能量脉冲…来源不明，但很可能与袭击者的声呐设备有关。”
沈凛站在总控室，隔着单向玻璃看着隔离室内的操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左臂伤疤的灼热感己经消退，但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袭击发生时伤疤的异动，以及隔离舱的同步反应…“渔夫”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唤醒“备份”！袭击育幼海湾，既是为了削弱他们，也是为了制造混乱，掩护那关键的唤醒脉冲！
“找到‘渔夫’的潜艇了吗？”沈凛的声音像淬了冰。
“信号消失在西北方‘黑潮’海沟深处，那里地形复杂，磁场异常，追踪难度极大。”负责追踪的技术员摇头，“对方显然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
“‘渔夫’…新指挥官。”苏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正快速浏览着“棱镜”组织反馈回来的情报碎片，“背景空白，手段狠辣高效。有线索指向他与一家名为‘海神生物科技’的跨国制药巨头有隐秘联系。这家公司…近年在深海生物活性物质提取领域投入巨大，而且与多个国家的军方实验室有深度合作项目。”
“海神生物…永生计划的新白手套？”沈凛眼神锐利。军方的残余势力并未消失，只是换上了更隐蔽的伪装。
“可能性很高。”苏离点头，“更麻烦的是舆论。‘棱镜’放出的部分证据引发了轩然大波，但质疑声浪同样巨大。有人指责我们伪造证据，有人要求‘共享’人鱼进行研究‘造福人类’，甚至有人煽动恐慌，称人鱼是‘海洋异族’，会带来灾难。‘海神生物’旗下的媒体，就是煽风点火的主力。”
压力从西面八方涌来。外有“渔夫”的致命威胁和汹涌的舆论漩涡，内有随时可能苏醒的“备份”炸弹和脆弱的新生幼崽。
林夏大部分时间依然守在“育幼海湾”。那次声呐袭击和随后的精神共鸣，似乎在她和“光点”之间建立了一条更稳固的桥梁。通过怀表的引导，林夏己经能比较清晰地感知到“光点”的一些简单情绪：饥饿、舒适、好奇，甚至是对林夏的依赖（它似乎把林夏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母亲”或“守护者”）。林夏也开始尝试传递更复杂的意念，比如识别不同的物体（食物、玩具），效果虽然缓慢，但确实在进步。“涟漪”的状态也稳定下来，偶尔会对林夏的意念和“光点”的鸣唱产生微弱回应。唯有“微尘”，依旧沉睡，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需要依靠特殊营养液和维生磁场勉强维持。
这天，林夏正在尝试引导“光点”识别一块模拟珊瑚礁石。突然，怀表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并非来自“光点”，而是一种更遥远、更冰冷、充满混乱和痛苦的波动！
林夏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怀表。表盘上的指针依旧静止，但那些图腾纹路却微微闪烁着，指向…隔离区的方向！
几乎同时，沈凛的通讯接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林夏，来隔离区观察室。有发现。”
当林夏赶到时，沈凛和“灯塔”博士正神情凝重地看着隔离室的内部监控放大画面。画面聚焦在冷冻舱内那个模糊人形的头部区域。在精密扫描的增强显示下，可以看到，那个轮廓的脸部…并非陈教授衰老的面容！而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俊美的男性面孔！只是这张脸毫无生气，如同精致的蜡像。
“面部重塑？还是…这根本不是陈教授的身体？”“灯塔”博士的声音充满困惑。
“看他的眼睛！”沈凛低声道。
林夏凝神看去。在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不规则地转动着！那不是沉睡者的无意识转动，更像是…在快速浏览着什么！
“灯塔”博士调出一段复杂的脑波活动图谱：“就是这个！在你们来之前的五分钟，他的神经活动突然进入一种高速的‘信息处理’状态，模式…非常像在读取或分析海量数据流！但我们完全屏蔽了外部信号，他读取的数据源…来自内部存储器？还是…”
“记忆。”沈凛突然开口，他捂着自己的左臂伤疤，那里又传来隐隐的刺痛感，伴随着一些破碎、扭曲的画面碎片强行挤入他的脑海：幽暗的水下实验室、闪烁的仪器屏幕、浸泡在维生液中的模糊人鱼身影、一张写满疯狂计算和基因图谱的电子文档…还有陈教授那张充满狂热和恐惧交织的脸！
“他在读取…陈教授的记忆？或者说…陈教授将他的记忆‘上传’给了这个‘备份’？”林夏感到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隔离舱内那个年轻躯体的手指，再次弯曲了一下。这一次，动作更加清晰有力。紧接着，他的一根手指，缓缓地抬了起来，在充满维生液的舱壁上，极其缓慢地、划动了一下。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机械臂上的高清摄像头立刻对准了那个位置。
他在写字！
用指尖，在冷凝的舱壁上，划下了一个歪歪扭扭、却足以让观察室内所有人血液凝固的符号：
那是一个由简单线条构成的、抽象的眼睛图案。
而林夏和沈凛对这个图案再熟悉不过——它和阿曜额头上曾经浮现过的、属于人鱼祭司的古老印记，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个“眼睛”符号的线条更加冰冷、锐利，透着一股无机质的、纯粹的审视和算计。
“备份”睁开了“眼睛”。他不再是沉睡的“它”，而是苏醒的“他”。一个承载着陈教授记忆、疯狂和永生执念，却拥有年轻躯壳和未知力量的…怪物。而他留下的第一个信息，就是人鱼祭司的印记。
这绝不是友好的问候。
这是宣告，是标记，也是…赤裸裸的挑衅。
沈凛看着那个符号，又看看自己左臂的伤疤，眼神冰冷如刀。他明白了这个“备份”苏醒后第一件事为何是留下这个印记——它在告诉沈凛，告诉所有与人鱼有关的存在：我，看到你们了。那根精神层面的锚链，己经牢牢锁死。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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