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那句近乎尖叫的质问，如同惊雷在混乱的工作室里炸开。昏黄的灯光下，她死死盯着林夏手中那枚古朴的青铜怀表，眼中翻涌的惊骇几乎要满溢出来。空气里混杂的松节油、福尔马林和金属气息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单调而沉重的海浪声。
“深…深海之眼？！海神之钥？！”苏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颤抖，指尖悬停在怀表上方，仿佛那冰冷的金属会灼伤她，“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夏被她的反应彻底震住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怀表，冰凉的铜质触感紧贴掌心，那三道流畅的漩涡纹路和中心的圆点似乎微微发烫。“是…是父亲留下的。”她声音干涩，“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只说…是父亲最重要的东西，让我保管好…苏离，这到底是什么？你认得这个符号？”
苏离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从窒息边缘挣扎回来。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那枚怀表，但那惊骇的神情依旧残留在脸上。她转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向工作室最深处一个被巨大帆布覆盖的角落。
“啪嗒”一声，一盏功率更大的白炽灯被点亮，刺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那片角落的阴影。苏离一把扯下覆盖其上的厚重帆布。
灰尘在强光下飞舞。
露出的，是一面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的软木板！上面密密麻麻地钉满了各种泛黄的旧照片、发脆的报纸剪报、手绘的潦草地图、打印的模糊卫星图像，以及无数用不同颜色细线连接起来的便签和索引卡片！信息量庞大到令人窒息，如同一张疯狂学者编织的、关于深渊秘密的巨网。
林夏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她看到了熟悉的照片——父亲林远山年轻时穿着科考服，站在一艘旧式科考船甲板上，背景是辽阔而深邃的海洋；看到了苏离父亲，那个笑容憨厚的轮机长；看到了“深渊回声”项目模糊的官方报道剪影；更看到了无数张或清晰或模糊的、关于世界各地离奇深海事件的记录：失踪的潜艇、扭曲的声呐信号、被冲上岸的无法辨认的巨型生物残骸……而在所有这些混乱信息的中心区域，被红笔重重圈出、并用粗线连接着无数线索的，赫然是几个醒目的坐标数字——709区域的精确经纬度！
而在709坐标的正上方，一张被特意放大、精心装裱的古老线描图复印件吸引了林夏的全部注意。那是一幅风格极其古朴、线条粗犷有力的石刻拓印。画面主体是深海的景象：嶙峋怪异的礁石，扭曲的深海植物丛。而在画面的最中心，是一座由巨大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风格诡异而庄严的梯形祭坛。祭坛顶部并非平整，而是凹陷下去，形成一个规则的圆形凹槽。
最让林夏心脏骤停的是，那凹槽的形状和中心那个微小的圆点凹陷，与她手中青铜怀表表盖上的漩涡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在祭坛的西周，环绕着一些模糊的人形轮廓。他们姿态各异，有的像是在祈祷，有的像是在舞蹈，但无一例外，他们的下半身都描绘着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鱼尾状阴影！而在祭坛下方，用古老的象形文字刻着一行林夏无法辨认的铭文，旁边是苏离用红笔标注的翻译：
“眼开则通途，钥落则锁启。非吾族之血，妄启者永堕。”
林夏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句翻译上。“眼开则通途，钥落则锁启…” 她喃喃重复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自己掌心的青铜怀表上。冰冷的金属似乎真的在微微发烫。海神之钥？打开祭坛的钥匙？
“我父亲…还有远山叔他们当年，根本不是什么常规科考！”苏离的声音在强光下响起，爱吃麻辣的二二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悲怆，“‘深渊回声’，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它去的！”她指着软木板上祭坛的图案，“冲着这个！冲着海神之眼！冲着打开那个地方！”
“七年前，他们的船在709区域边缘发出最后信号。我父亲在断掉的通讯里喊‘祭坛’、‘锁’…而远山叔…他显然拿到了这个‘钥匙’！”苏离的目光再次投向林夏手中的怀表，眼神复杂，“但他没能回来…钥匙却辗转到了你手里…”
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着林夏的认知。父亲不是死于意外事故？他是带着这枚“钥匙”，去开启某个深海的禁忌祭坛？那场所谓的“风暴”，是人为的掩盖？还是…祭坛守护者的力量？
“军方…陈教授…他们也知道？”林夏的声音带着颤抖，想起陈教授办公室那闪烁的红光和警告，想起那个在父亲办公室门口出现的“清扫者”。
“知道？”苏离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眼神锐利如刀，“他们何止知道！‘深渊回声’项目背后最大的金主之一，就是军方！陈默生？他当年就是项目的首席顾问之一！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德高望重的学术权威？呵！”她走到工作台前，粗暴地翻动那个709档案袋，“看看这些涂抹！看看这被撕掉的第七页！看看这个‘清扫者’！他们一首在掩盖！在寻找！在清除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人！包括远山叔的遗物，包括…你！”
冰冷的寒意再次从脚底窜起。林夏抱紧了怀中的帆布包，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暖意。她成了目标。因为她拿着父亲留下的钥匙，拿着指向709禁区的档案。
“那…那我该怎么办？”巨大的无助感再次袭来。
苏离猛地转过身，深蓝色的头发在强光下如同跳动的火焰。她双手撑在工作台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林夏，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
“怎么办？林夏，你还不明白吗？你父亲用命换来的线索，现在就在你手里！那扇门，那把钥匙！他们想掩盖，想抹杀！你想知道你父亲到底遭遇了什么吗？你想知道七年前那场‘风暴’的真相吗？你想知道照片里那只手是谁的吗？想知道那个‘人鱼之泪’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亢，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撞击着林夏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答案，就在709！就在那个祭坛！就在那片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封锁的海域！”苏离指向墙壁地图上那个被红笔重重圈住的坐标，眼神锐利如鹰，“你，敢不敢去？”
“去709？”林夏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巨大的恐惧。那片吞噬了父亲的海域，那片刚刚被不明生物袭击的海域，那片被军方严密监控的死亡禁区？
“对！去709！”苏离斩钉截铁，“趁他们还没完全锁定你，趁‘清扫者’还没找上门！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远山叔留给你的…使命！”
使命？林夏低头，看着掌心的青铜怀表。冰冷的漩涡符号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父亲的面容在记忆中浮现，温和的笑容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沉重与嘱托。还有那句刻在档案袋背面的暗语：“阿绫在哭，永生是诅咒。”阿绫…是祭坛的守护者吗？她在哭什么？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以及被压抑了七年的、对真相的强烈渴望，如同深海的暗流，在她心底疯狂翻涌、冲撞。那枚冰冷的怀表，仿佛成了连接过去与深渊的唯一纽带。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残存的迷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紧紧攥住了那枚青铜怀表。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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