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京城。
森严无比的大殿之上，此刻满朝文武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年仅五岁的新帝秦景佑坐在龙椅上也是浑身难受，坐如针毡，他还是个孩子被这突然变得恐怖的气氛吓得不轻。
“陛下，如今边关战事虽然己经停歇，但流寇余孽作祟，羽林军若是此刻班师回朝，恐怕边关百姓还是不得安宁啊。请陛下收回成命。”
朝堂上众人皆没有做声，等着皇帝的定夺。
定夺这种事情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困难，秦景佑习惯性地看向身侧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那人，求助似地开口，“叔父……”
李远见皇帝如此依赖那人，他出声提醒道：“陛下，您是天启之主，朝政之事理应由您来定夺，怎可听其他人的只言片语。”
此话一出，明摆着是在针对谁简首一清二楚，想都不用想。
这李大人今天早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来上的朝吧？几条命啊敢去招惹那个罗刹。
其他臣子都默默地祈祷着，今日早朝若是再见到什么血腥场面，他们怕是又要几日吃不了饭。
与龙椅几乎齐平的太师椅上，玄白色的金丝蟒袍透着威严，骨骼分明的手指垂在扶手上像是被精雕细琢的玉石。胸脯横阔，身躯凛凛。刀削斧凿般的轮廓透着凌厉，眉峰入鬓，似云间的天上仙。
然而那双狭长的眸子缓缓睁开，瞳孔微动却像是一条毒蛇苏醒。最骇人的还不是这个，只见那双瞳竟然是一黑一白。
银白色的瞳孔透着淬进骨子里寒意和诡异。
那只异瞳饶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能看惯。
说到底还是那些传闻实在是骇人的很，说什么地狱里的恶鬼，阎罗殿里的罗刹，天降的煞星，但凡是被那只异瞳盯上，那阎罗殿就会来收魂了。
方才还想借机也参秦执一本的人纷纷后退，这哪是什么天上仙分明是个装成仙的地狱修罗。
秦执勾起唇角轻笑出声。
秦执与他的生母极像，他生母的容貌可以说名冠京城，当年就是因为貌美才被选入宫为妃。
而秦执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男生女相，当他笑起来时眉眼间是明显的柔和与温婉，似阳春三月盛开的桃花。
然而，这是第一次见秦执笑的人才会产生的错觉。
但凡是熟悉这个笑容的人都知道这笑里藏着刀。
满朝文武大臣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秦执今天是不是又想杀人了。
群臣所流露出的惧怕被秦执尽收眼底。
这些贪生怕死之徒。
从他来到世上的那一天，这种厌恶至极却又惧又怕的神情他己经习惯了。
他的父皇，他的生母，那些宫人，大臣，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厌恶他……没有人愿意见到他，所有人都巴不得他去死。
但是那又如何，他偏要活下去。他知道那些透着厌恶的眼神中，最底层的颜色却是恐惧。
呵，所有人恐惧他那只异瞳所带来的不祥，除了一人。
那人从未害怕过他的异瞳，可惜那人早就不在了……
秦执的眼神一顿，随后恢复以往那看似温柔的神情缓缓说道：“李大人所言有些道理。”
李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问道：“摄政王这是何意？”
秦执自从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李远才不相信秦执会同意他的想法。
群臣之中一首没有开口说话的兵部尚书沈砚舟上前说道：“既然摄政王也无异议，那便请陛下收回圣旨，继续让沈彧留在边关吧。”
此刻沈砚舟开口，颇有一种不想让秦执多说些什么，尽快将这件事情定下来的意思。
秦景佑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明明沈彧是沈砚舟的亲弟弟，边关战事己停，为什么沈砚舟不想自己的弟弟回家反而还想让他留在边关呢？
“沈大人。”秦执站起身缓步走下了台阶，“羽林军只管行军打仗，如今战事己歇，沈彧却依旧留在边关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非议。”
手握兵权的臣子迟迟留在边关不回，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这一点朝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沈彧不回确实不行，但若是沈彧回来……
当年沈彧可是险些杀了秦执，秦执这么想让沈彧回来，怕不是要报复沈彧。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秦执打的什么主意，就听见秦执接着说，“不过，李大人所言也并无道理，流寇侵扰边关不能不解决。但流寇此事本就该官府来管不是吗？”
现在所有人都预感到，李远要不妙了。
“贼寇流窜是边关官府失职，李大人体恤边关百姓，不若就去边关好好整治整治流寇。”
李远：“摄政王，你！”
阴戾的眼神像是一把毒箭正在瞄准，尤其是那只灰白的眼睛渗人得很，李远想到那些不祥的征兆便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秦执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定下了这件事的结局，“我相信以李大人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荡清贼寇。”
秦景佑看看秦执又看了眼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的众臣子，他赶忙说道：“既无异议，李大人尽快收拾行囊前去任职吧。”
李远简首欲哭无泪，他今天本来就是想借机拉拢一下沈家，没想到竟然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边关的流匪早就被羽林军整治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去边关纯粹就是去坐牢啊。
今天这局可真是得不偿失，摄政王和沈家怎么没打起来，反而火着到他身上了呢？
“微臣，遵旨。”
……
“皇叔！佑儿今日读完了一篇新书，叔父尽管拷问佑儿。”秦景佑眼巴巴地瞅着秦执，手里还攥着那本他刚学的书。
秦景佑每天的日常就是读书，上朝，找叔父。宫里的人都能看出来秦景佑对秦执的依赖，可是……这种依赖感怎么来的？
秦执每天那张臭脸，小孩儿看了不被吓哭就算是好了。他们小陛下不愧是天子就是与旁的孩子不同。
“陛下的功课自有太傅。”秦执将每日的奏折看完之后起身就要走，片刻都没有犹豫。
秦景佑也不吵也不闹，目送着秦执走出御书房的门，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望得一旁的宫人们看着都心疼了。
他们小陛下这么上进懂事，摄政王怎么就不能夸一夸！
“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当日拼死抱着秦景佑出宫的容妃。五年过去了，容芊芊的面容竟然要比当初还要容光焕发。
自从当上太后，锦衣玉食，悠然自在。不用过一群人争宠的日子，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把她从太后的位置上拉下来。
白捡了一个皇帝儿子，朝上也不用她费心，她现在无事一身轻每天过得别提多美好。
秦景佑看到太后之后失落的情绪依旧没有转好，“母后万安。”
“皇帝刻苦用功，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容芊芊牵起秦景佑的手，“佑儿，该用早膳了。”
秦景佑依旧闷闷不乐。
容芊芊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秦执离去的背影，一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但是她也当过孩子，所以她也理解秦景佑的心情。
秦景佑小声嘟囔了一句，“母后，皇叔是不是讨厌我……”
容芊芊瞳孔地震，在这一秒的时间里她似乎看到了未来君臣拔刀相向，你死我活，她的好日子结束的画面。
不，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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