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林晚意躺在行军榻上，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唇瓣是顾玄瑾刚刚的乌青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那枚“九转解毒丸”虽暂时压制了毒力攻心，却挡不住“蚀骨散”顺着经脉蚕食生机。
她的指尖冰冷，连脉搏都轻得几乎无法触及，唯有眉心因剧痛而紧蹙。
顾玄瑾守在榻边，未受伤的左手紧紧攥着她的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偶尔颤抖一下，心脏便跟着揪紧。
军医们进进出出，熬药的陶罐在炭火上咕嘟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人参的浓郁药香——那是他下令将随军携带的千年人参尽数取来，只为吊住她最后一口气。
忽然，林晚意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那眼睛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浑浊的视线在帐顶的牛皮上聚焦了许久，才慢慢转向守在身边的人，却在看清榻边坐着的人时，呼吸骤然一滞。
顾玄瑾不知何时己卸下了平日里不离面的玄铁面具，随意搁在旁边的矮几上，那冰冷的金属面具下，是一张完全颠覆她认知的脸。
鼻梁高挺如削，线条利落流畅，像是最精巧的玉雕师用整块和田白玉精心打磨而出，在光影交错间透着温润的光泽。
最让她心惊的是他的眉目。眉骨微隆，眉形英挺却不张扬，与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搭配，本该是风流多情的模样，却因常年征战而染上了铁血的冷冽。
可此刻，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缓缓抬眼望来，那双黑眸像是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深处竟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如同冬夜里偶然燃起的篝火，转瞬即逝。
这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与他身上那股杀伐果断的战神气息截然不同，仿佛是用最精致的笔墨，在铁血画卷上勾勒出的一抹意外的温柔。
林晚意曾无数次在暗处观察过他戴着面具的样子，只觉得那线条冷硬的面具与他浑然一体，从未想过面具之下，竟藏着这样一副让天地失色的容颜，记忆中那个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在军营里冷言冷语的镇北王，与此刻眼前这个眉目含情、俊美非凡的男人重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违和感，却又莫名地和谐。
“王爷……”每一个字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喉咙因毒火灼烧而沙哑不堪，“我……我有话……问你……”
顾玄瑾心中一紧，连忙俯身靠近，几乎将耳朵贴到她唇边：“别说话，省着力气！军医说人参汤马上就好，你撑住，本王一定能找到解药！”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指尖不自觉地着她的手背。
林晚意却微微摇头，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从西肢百骸飞速流逝，像指间的细沙，怎么也抓不住。
死，她不怕，影阁的细作从受训那日起，成为死对头的细作后我反水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成为死对头的细作后我反水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就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她怕带着满心的疑团死去，怕父亲的冤屈永无昭雪之日。
“六年前……”她费力地吐出三个字，胸口剧烈起伏着，咳出一小口带着毒色的血沫，“镇南……之战……”
然而声音太弱，顾玄瑾一句也没听清。
“别说了！”顾玄瑾打断她，“有话以后再说！你现在只需要好好活着！”他猛地转头，对候在帐外的亲卫怒吼：“人参汤！快把人参汤端进来！”
亲卫们捧着冒着热气的玉碗疾步而入，顾玄瑾亲自接过，用银匙舀起汤汁，小心翼翼地吹凉，才想喂到她嘴边。
林晚意却偏过头，避开了银匙。
她看着顾玄瑾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担忧，那不是装出来的，从他为救副将中箭，再到此刻不惜动用千年人参吊她的命……这个男人，似乎真的不像影阁密档里写的那样冷漠无情。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放着的锦盒上，里面躺着半截拇指粗的千年人参，参须根根分明，那是玄甲军压箱底的救命药，如今却为了她一个“通房侍女”而被碾成药汁。
“王爷……”她再次开口，气息更加微弱，却带着一丝释然的苦笑，“我知道……毒入骨髓……活不成了……”
“胡说！”顾玄瑾猛地捏紧了银匙，指节泛白，汤汁溅出几滴落在她衣襟上，“本王说你能活，你就能活！”他从未如此失态，仿佛只要他声音足够强硬，就能逆转天命。
林晚意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恐惧，心中某个坚持了多年的信念，彻底动摇。
父亲的死，肯定另有隐情。
她想再问，想问清楚当年的真相，想问他是否真的是那个下令弃守的人。
可喉咙里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视线也开始模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顾玄瑾立刻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将人参汤凑到她唇边，“听话，喝下去……喝了就有力气了……”
林晚意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看着他因焦虑而蹙起的眉头，终于不再抗拒，微微张开嘴，任由温热的参汤流入喉咙。
那浓郁的药香带着一丝甜意，暂时缓解了灼烧感，却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她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顾玄瑾，若你真有苦衷，就请……活下去，告诉所有人真相……
而守在榻边的顾玄瑾，看着她再次陷入昏迷，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探到那越发微弱的脉搏，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第一次在心中疯狂地祈祷——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只要她活着。
“影一，”他对着虚空低语，“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蚀骨散’的解药。活要见人，死……也要把解药给本王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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