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庭院里的梨花,扑簌簌落在顾玄瑾新拨给林晚意的耳房窗棂上。
这处耳房原是他书房的暖阁,如今搬空了文房西宝,只留了架雕花梨木床,床上铺着比他主卧还要厚实的云锦褥子,叠着蚕丝锦被——那是他暗中吩咐人寻来的,据说江南最顶尖的绣娘要耗三月功夫才能成匹。
顾玄瑾立在门口,看着林晚意坐在床边,指尖着被面上细腻的针脚,忽然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他刚从太妃处回来,威远侯家的婚帖己经送到府里,大红的喜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咳。”他走进来,负手站在她面前,故意把视线投向窗外,“这院子以后就归你了。”
林晚意抬眸看他,“谢王爷。”
“你别误会。”顾玄瑾立刻接口,语气生硬得像块冰,“本王留你,不过是念在你救过本王性命。如今你身子弱,总不能还让你睡书房角落,往后就做本王的贴身侍女,端茶递水跟在本王身边即可,本王……不会亏待你。”
贴身侍女?从通房到贴身侍女,这名号降得蹊跷,可这耳房的陈设,却比任何一个侍妾的院落都精致。
她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太妃的训斥,威远侯家的婚事,还有他那“不近女色”的招牌。
“王爷不必解释,奴婢明白。”她温顺地应下,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袖中藏着的密信——那是影阁最新的指令,催促她尽快动手,否则她母亲在晟国太后手中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顾玄瑾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袖中掏出个暖手炉,塞到她手里:“天气还凉,拿着。”玉炉触手生温,显然是暖过的。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丢下一句:“好好待着,别乱跑。”
房门被轻轻带上,林晚意握着暖手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杀他?她曾无数次在暗处描摹他的喉结,计算下刀的角度,可当他为救副将中箭,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当他在军营里把最后一口肉汤分给伤兵,当他摘下面具守在她榻边……那些冰冷的杀意,早己在不知不觉中化了水。
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六年前镇南之战,左翼为何会遇伏?影阁的密档里说顾玄瑾弃守,可父亲临终手书却提到“内鬼”。
还有母亲,被晟国太后扣在宫中做质子,她每隔半月就要往影阁据点送一次“假情报”,用关于顾玄瑾的边角料去换母亲平安的消息。
儿女情长?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暖手炉,她没有资格沉溺。母亲的性命,父亲的冤屈,还有影阁那条不能回头的路,都像无形的线,牵着她往深渊走。
“姑娘,该吃药了。”侍女在门外轻声提醒。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将密信塞进床榻下的暗格,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进来吧。”
窗外的梨花又落了几片,顾玄瑾站在廊下,望着那扇紧闭的窗——他终究没能给她一个名分,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把她护在身边。
“王爷,威远侯府派人来问聘礼的事了。”陈武在身后低声道。
顾玄瑾“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胶着在那扇窗上,声音低得像自语:“让账房自己看着办,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委屈?他在心里冷笑。真正委屈的,怕是屋里那个连名分都不能有的女子,可他顾玄瑾能守住漠北的万里河山,却守不住一个想留在身边的人。
也好,他想,至少她还活着,在这王府的一角,用着他给的暖手炉,睡着比他还舒服的床。
至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就当是报恩吧,他对自己说。
而屋内,林晚意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忽然想起军营里顾玄瑾守着她,她溅在他衣襟上的黑血。
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却比不上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杀不杀他,早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要活着,查清真相,救出母亲,至于顾玄瑾……他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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