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疲惫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大宝！快住手！别打哥哥了！快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舒琅刚把炕席上打翻的烂菜叶子全部归拢回那个脏兮兮的破盘子里，随手扔到地上，示意大家继续吃饭。
“行了，没事了。吃饭。”她淡定地招呼家人。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舒琅，齐刷刷地、充满探究欲地射向门口——这位闻名己久的“传奇大女婿”、“深入交流的功臣”，到底长什么样？不少人（尤其二哈他们）可都还没见过呢。
一只穿着破旧布鞋、沾满泥巴的脚刚迈过门槛——
老汉竟爆发出完全不符合他年龄和伤痛的速度，像离弦之箭般向门口冲去！
一道迅疾无比的灰色身影！比老汉还快！
前一秒还在“熟睡”的二闺女，此刻如同嗅到腥味的饿狼，“噌”地一声从炕上弹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一把夺过男人手中挎着的篮子！
“哗啦！”她毫不客气地扯开篮口的布盖，脑袋差点栽进去翻找！
连炕角那个仿佛魂游天外的烟鬼大姐，浑浊的眼珠都滚动了一下，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男人脸上！无情地打断了舒家人刚升起的好奇心。
老汉如同闪电般扑了过来！他甚至还没看清楚篮子里有什么，对着刚进门、还懵着的男人就是狠狠一巴掌！
“你个混账玩意儿！就带了这么点破烂回来？！”
他唾沫星子喷了男人一脸，粗暴地抢过二闺女递来的篮子，急吼吼地低头翻看！
他二闺女在旁边叉着腰，噘着嘴，一脸嫌弃加埋怨地帮腔：“一点肉丝儿都瞅不见！爹！你看看他！没用的东西！
这时，舒琅那凉飕飕、轻飘飘的声音，又恰到好处地钻进了老汉的耳朵：
“再打扰我吃饭，”她的目光甚至没离开自己的碗，“你以后，就别想再吃到一粒米了哦。”
老汉如同被针扎了屁股，即将喷涌而出的怒骂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脖子憋得通红，只能死死剜了大女婿一眼，悻悻然闭紧了嘴巴。
二闺女还不罢休，扭过身对着她大姐撒火：
“姐！我看你这男人是不想给咱们家好日子过了！就带这点猪食回来？他是伺候官爷没伺候舒服吧？废物！存心想饿死咱们！”
她恶毒地引导，“他该不会是想把咱们饿死了，卷铺盖去跟别人双宿双飞吧？！”
“嗬……！”一首混沌的大烟鬼，竟然奇迹般地听懂了这刺激她神经的字眼！
她那干柴棒似的手臂猛地抬起，如同鬼爪般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朝着门口模糊的人影方向，作势要打！虽然她连自己男人的影子都看不真切。
门口的男人，一手紧紧牵着自己那个眉骨裂开、鲜血己经糊了半张脸的儿子，另一只手不住地抬起袖子，擦拭着仿佛流不尽的眼泪。
至于还在踢打啃咬哥哥、又哭又闹的宝贝女儿大宝？他只敢在心里着急，却根本不敢去碰一下，生怕又触了老爷子霉头。
而大宝，早就像只饿极了的小狗，丢开了哥哥，扑到爷爷脚边扒拉那个破篮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汉手忙脚乱地护着篮子，“别扔别扔！好歹是吃的呀！”
“哎哟我的小祖宗，别扔！别扔啊！”老汉手忙脚乱地拦着大宝往外扔那几个干硬馒头的动作，“怎么就这点东西？肉呢？昨天不是还有肉吗？是不是……是不是你自己偷吃了？”
他一边哄着孙女，一边用怀疑和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婿，那压低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算计和不满，清晰地飘进了舒琅的耳中。
“爹，我没有，”男人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卑微地辩解，
“今天官爷就给了这些……里面还有两个煮熟的鸡蛋。馒头都是白面的，还有两碗菜，一碗有肉沫的，一碟子炒咸菜丝。够咱们吃的了……”
老汉哪管这些，枯瘦的手指带着狠劲，在女婿腰间最嫩的和胳膊内侧死命掐了好几下，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肉里！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唾沫星子喷了女婿一脸：
“你闻闻！你给老娘好好闻闻这屋里的味儿！同样是给官爷‘干活’，人家做个饭就能弄回来山珍海味！你这身细皮嫩肉就值这点破玩意儿？！废物点心！是不是伺候大人没尽心？！
说了多少遍！把你当年勾搭我大闺女那股子狐媚劲儿使出来啊！你个下贱小妾养的胚子！当初大闺女要娶你，我就不该心软，让你这个丧门星进了我家的门！到现在了，还想把你妻主、你公公都活活饿死不成？！……”
声音像破锣，越骂越响，尖利刺耳。
舒家这边，不少人都被这污言秽语和男人隐忍的颤抖弄得眉头紧锁，胃口倒尽。
“哎，”
表叔摇摇头，关键时刻还不忘让二哈给他又盛了碗浓香的鸡汤，
“长得是真不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火坑。”他唏嘘着，用筷子尖挨个点过二哈、贺岚、阿狸，“喝汤喝汤，多喝点鸡汤补补！心疼他呢？你们要不是跟了我们阿琅，”
他撇撇嘴，眼神扫过铁家姐妹俩，
“就你们这细胳膊细腿儿，这脑子，这性子，比他惨一万倍！你们那爹，啧，还不如人家爹呢，人家爹好歹是真‘疼’自己闺女！你俩？没有阿琅……啧啧啧！”
他特意瞪了眼年纪最小的铁珠，“吃饭！都给我记着这份恩情！！”
王夫往日最是心软，此刻心里更是酸楚得像泡进了醋缸。
若在从前，遇到这般情形，他必是要上前劝阻的，同为男子，深知这世道艰难。可如今，他不过是个自身难保、全仰仗女儿的流放犯，明日栖身何处尚且不知，他又能如何？
“也……也给我来一碗吧。”他低声道，只能将满腔的无力感，化作一口口温热的鸡汤，默默咽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RH2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