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可不管这些弯弯绕绕,嬉皮笑脸地围着姐妹俩不住地道贺。
王夫看不过眼,在一旁啪啪拍打表叔的后背,示意他收敛点。
二哈懵懵懂懂,只觉得有热闹看就高兴,也学着表叔的样子对铁珠说着“恭喜恭喜”。一时气氛竟有些诡异的欢脱。
就在这当口,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嚎,如同利刃般划破了清晨的嘈杂!
只见驿站大门处,昨日那媒公痣老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个始终沉默的小少年,也在抹着眼泪,哭得首打嗝。
老汉一眼看到骑在马上正与人说话的的马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死死抱住马腿,哭天抢地:
“大人啊!!我的孙女儿没了!!我的大宝啊!!我好好的大宝,今早起来……就……就没气了啊!!!大人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舒琅和表叔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如电,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个站在老汉身边、哭得“伤心欲绝”、身体一抽一抽打嗝的少年身上。
那条阴冷的毒蛇,终究还是向他最恨的人,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
漫长的流放队伍,早己远离了那座流淌着金沙却也吞噬着血肉的巨兽巢穴。空气灼热而沉重,如同凝结的铅块,压在每个步履蹒跚的囚徒肩头。
大宝的意外夭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极小的涟漪圈内激起了片刻哀嚎——老汉那撕心裂肺却空洞无力的干嚎,以及己成为马汉禁脔的大宝爹那短暂而克制的啜泣。
除此之外,整支队伍沉默前行,再未激起一丝波澜。
大宝爹昨夜显然并未与家人共处臭气熏天的柴房。
清晨驿站门口,他便侍立在吞云吐雾、志得意满的马汉身旁,目光殷切地等队伍开拔。马汉手下的解差们分发着油光发亮的大肉包子,分量十足,几乎能覆盖半张人脸。大宝爹分得两个,却被马汉粗声警告:“少惦记那帮腌臜货!吃你的!”。
大宝爹捧着那足有半个脸大的实诚包子,可怜兮兮地拽着马汉的衣角。马汉不知怎的,就被这软弱的男人拿捏住了,心一软,挥手放他去送包子,临走前竟又塞给他一个。
大宝爹脸上悲戚顿化惊喜,攥着包子,感激地、几乎带着依恋般晃了晃马汉粗糙的手掌,才匆匆跑开。
马汉目送他背影,心中竟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暗忖:待到了南荒,或许该运作一番,让他“暴毙”换个清白身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金丝雀,倒也能暖床慰藉。
小美人那原配妻主早被黑圪垯掏空了身子,成了半死不活的烟鬼,马汉是越看越不顺眼!
她好好的小宝贝,怎就曾委身于那种垃圾!她马汉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对自己的小夫君,疼爱的道理还是懂的。
让她学那老汉家用夫君卖肉换粮?呸!她顶天立地,做不出这等下作事!
谁承想,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那个傻乎乎的小崽子竟莫名其妙地没了。待到解差们去柴房查看,竟发现那大烟鬼也紧随其后——烟瘾发作,口吐白沫,生生把自己呛死在污秽之中……
马汉强压下心底一丝不合时宜的庆幸,死死搂住怀中瞬间、哭得肝肠寸断的大宝爹,脸上装出悲愤沉痛之色。
在她刻意的引导与打点下,驿卒与解差草草验看,便轻描淡写地以“母女意外”结案。
几串铜钱塞过去,两具碍眼的尸首便如同垃圾被收走处理,庞大的流放队伍在解差棍棒催赶下,再次踏上未知的刑途。
老汉还想故技重施,往地上一躺耍赖,立刻被解差的水火棍狠狠抡了起来,痛得他龇牙咧嘴。
大宝爹也不敢再哭了——菟丝花最懂得依附强者。
妻主亡了,女儿没了,那个吸血的“家”对他的牵绊骤减。
他心知肚明:马汉才是他唯一的生路。为了活命,他必须死死抓住这根浮木。至于那指望不上的小姨子和刻薄老公公?自求多福吧!
这一夜暴毙两口的灭门惨事,在流放队伍庞大的基数面前,激不起一丝同情的水花。
真正的恐怖,悄然弥漫。
点名时,人们才惊觉:一夜之间,队伍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至少消失了三西十人!
铁家姐妹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扫视了好几遍,终于确认:她们那位刻薄狠毒的嫡父,确实被永远留在了那吃人的矿场里。
消失的几十人,多是形单影只、无人照应的。她们是解差和矿场最“欢迎”的猎物——好掌控,少牵连,即便消失也无人问津。
没有人为她们发声,更无人鸣不平。
在这朝不保夕的路上,只要厄运不降临到自己头上,谁又有闲心去管他人死活?
能苟活一日,便算赚到一日。解差与矿场正是吃准了犯人们这种麻木自私的心态,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胃口越来越大!
有时,即便淘够了“门票钱”,那些孤身流放的犯人,也极可能被强行扣押,沦为不见天日的矿奴。
淘汰掉这批运气最差的可怜虫,剩下的队伍里,不少人腰间都添了点分量。她们或多或少置办了些东西:新鞋、干粮袋、遮阳的斗笠……
舒琅一行则更为谨慎。
她们只换了最不起眼的结实鞋履,簇新的衣裳一件没动。连篓子里暄软的白面馍馍,都被小心地盖在粗粝的杂粮窝头下面。
真正值钱的家当,都稳妥地收在舒琅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大背篓深处。王夫还时常欣慰地夸赞:“瞧瞧我琅儿多会归置!她那篓子,就是比咱们的能装!”
解差们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地位越高,分润的“人头钱”越多。犯人们上交的“淘金税”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那些在名册上被朱笔勾销的“死人”。
每个消失的犯人,都能换来十两雪花银。一夜之间,解差们的腰包里就凭空多出几百两!层层分润下去,就连最底层的小解差,也乐得眉开眼笑。
有了银子垫底,解差们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将近正午,看着疲惫不堪、步履蹒跚的犯人们实在走不动了,恰巧路边出现一间简陋的草棚,卖些粗劣的吃食和薄酒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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