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郡主看出来了，便叫你死个明白！全当是报答舒王爷这十多年给的‘安稳饭’！”
她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若不是你！韩大人他……他绝不会命丧蓝田！”
“我等姐妹像影子般藏在蓝田十几年——！”
另一名黑衣人接口，声音因极度的悲愤而颤抖，
“十几年！从还是半大的丫头片子起，日日担惊受怕，活得不见天日！好不容易……眼看着熬出头了！韩大人说，就快了，快能带着我们回去了……是！是！是你彻底断了我们姐妹重见天日的路！我们这身份，永世便不能解封！”
最后的控诉几乎是嘶吼出声。
“无、端、迁、怒！”铁珍厉声回应，努力维持着“舒琅”应有的从容与傲气，心底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情由而暗自惊疑，“姓韩的之死，与我何干？！”
““无关？！”为首的黑衣女子目眦欲裂，
“之前……我们只是想给独自下黄泉的韩大人送个伴儿，让他路上不寂寞！没曾想郡主您……真是好俊的身法！好狠的心思！这就更有理由了！
你定与大人之死脱不了干系！是你！是你害得我们十几年的苦熬化作泡影！是你掐灭了我们唯一的指望！”她的恨意己然扭曲。
铁珍故意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呵！弃暗投明才是正途！锦衣卫的鹰犬走狗，何时成了你们眼中光明的去处？跟着本郡主，或许……”
“住口！休要蛊惑人心！”为首者厉声打断铁珍的假意招揽，“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那金尊玉贵的皇朝第一贵女？睁开眼看看！现在的你，怕是连田埂上讨食的老农都比不上！他们尚有一亩三分地能喘口气，而你……只有流放路上等着的一抔黄土！”
“这话就不对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响起，仿佛就在耳边，“瞧不起农民，你吃啥喝啥？臭毛病！”
“谁？！”
“何方鼠辈？！” 三名暴露了面容的黑衣人如同惊弓之鸟，瞬间背靠背结成一个三角战阵，手中兵刃寒光森然，紧张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风声，树影晃动，别无他响。
铁珍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是郡主！她果真来了！
她激动地西下张望，可惜同样一无所获，但这反而更坚定了她对郡主手段通神的认知。
“说说，”那飘忽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你们是怎么和流放队里的钉子勾搭上的？韩媚媚死的消息可是天大的丑闻，这才几天不到就传开了？还能收服安插五个内鬼？”
声音顿了顿，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意，
“啧啧，这效率……怕是真正的锦衣卫也没这么利索。我看哪，你们莫不是屎盆子乱扣，想把这口黑锅首接摁在刚死了老大、焦头烂额的锦衣卫脑袋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刻，无人能见，真正的郡主舒琅正盘膝端坐在距那三角战阵不到一尺的“虚空”之中。
她歪着头，指尖几乎要触到那两个背对着她的黑衣人肩头，神态自若得像是在看一场滑稽戏。
铁珍闻言，心头也是一凛——差点被这群人骗了！
“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有种……有种出来光明正大地决一死战！”其中一名黑衣人声音明显发颤，强撑的勇气在无形的压迫下渐渐瓦解。
“冥……冥王？！你是郡主的护道者？！”
那个看起来最年轻的黑衣人突然失控般地尖叫起来，竟是对着舒琅所在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你……你出来！鬼鬼祟祟！算什么……好妇！”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仿佛贴着耳根响起，刺激得三人汗毛倒竖，“恭喜你……猜错了哦。”
年轻黑衣人刚露出的喜色瞬间凝固，气得浑身发抖。
“啧，没劲透了。”舒琅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慵懒的倦意，仿佛真的困了，“本座困了，没兴致陪几只疯狗磨牙。说吧，还有遗言要交代么？看你们……也不容易，允你们留句话。”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
终于，那个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黑衣人痛哭出声，
“大……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只是一时猪油蒙心……求……求大人开恩！放我走吧！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做一丝一毫伤害郡主的事了！求……求大人饶命啊！”
虚空中的舒琅，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冰冷。她沉吟了片刻温和出声：
“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嗯……倒也有几分道理。年轻人嘛，总要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能一棒子打死。来，你且站到一边儿去，”
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带上了磨牙吮血的寒气，“好让本尊……跟这两位不知死活、冥顽不灵的……好、好、道、别。”
那倒戈的黑衣人如蒙大赦，身体筛糠似的抖着，顺从又惶急地挪到一边，背对着她仅剩的两位姐妹。
她握刀的手关节泛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似乎在进行着无比激烈的内心挣扎。
“大姐……三妹……”她猛地转身，“噗通”一声朝着两位昔日姐妹重重跪下！额头狠狠砸在地上，
“我对不起你们！可是……可是我……我前年偷偷寻到了我爹！他老了，一身病痛，全靠那点药吊着命……没了我，他……他根本活不下去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呜……求求你们……原谅我这一回吧！下辈子……下辈子我做牛做马……”
她匍匐在地，泣不成声，哭得肝肠寸断。
“大姐！三妹！别怪我……我……我几年前找到了我爹！他老人家没我活不下去……我不想死啊！呜呜呜……我对不起你们……”
看着一同在黑暗深渊中挣扎求存十几年的姐妹如此痛哭哀求，领头黑衣人和那年轻黑衣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剧烈挣扎的痛苦，握着刀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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