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的笑意未散，却多了一丝玩味和了然。这“隔山打牛”的示好，时机掐得真准，姿态也摆得十足清高。
舒琅没有立刻去接。她看着贺岚那双清冷的、此刻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期冀的眼眸，还了他一个极淡、却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弧度。
“贺岚，”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这份‘省下’的周全，我替噗噗记得。”
她特意强调了“省下”二字，目光在他清俊却带着风尘的脸上停留一瞬。
好帅啊——啊啊
比上辈子漂过得所有男公关加起来都帅！
舒琅心里嗷嗷叫，面上还得装大以巴狼。
贺岚拈着果子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郡主懂他。
这比任何肢体触碰或口头肯定都更让他心弦微颤。
舒琅这才伸出手，稳稳地从他指间接过了那枚青翠的果子。她的指尖并未刻意触碰他的手，只是专注地取走了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有心了，”舒琅将果子收好，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噗——！”
一声毫不掩饰的喷笑，带着浓浓的看戏味儿，打破了这边无声的“懂得”。
只见不远处树荫底下，柳氏（柳似烟）不知道从哪儿薅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正跟王夫、花叔、袅叔挤作一堆，伸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柳氏拿胳膊肘使劲捅了捅王夫，挤眉弄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过来：
“表哥——！瞅瞅！瞅瞅咱们郡主！” 他叼着草茎，摇头晃脑，一脸“痛心疾首”的夸张表情，
“这左一个贴心小棉袄，右一个傻狗子忠心耿耿，这会儿又来个清冷谪仙献果子……啧啧啧，这手腕儿，这风流劲儿！知道的说是你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柳似烟生的呢！这花丛里打滚的本事，随我啊随我！”
王夫本来正抱着水囊小口抿水，闻言差点一口水呛进气管，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柳氏捅过来的胳膊肘：
“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嫌弃地白了柳氏一眼，带着点“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谁也别想抢”的护犊子劲儿，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哄个……” 话在舌尖转了个圈，怕勾起表弟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王夫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夸张地一挥手，
“去去去！想闺女自己生去！别想跟我抢琅儿！你还年轻力壮呢，回头表哥我亲自给你挑个好的，保管你三年抱俩！”
他拍完胸脯保证，又凑近柳氏，用几不可闻、带着点小得意和小甜蜜的声音嘀咕道：“再说了，琅儿这哄人的本事，那是随了她娘！天生的！” 语气里那份“我闺女厉害吧？随根儿！”的劲儿藏都藏不住。
柳氏叼着草茎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猛地扭过头，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死死盯着自家表哥那张写满“理所当然”的脸，连嘴里的草掉地上了都没察觉。
“随…随了谁？！”柳氏的声音都劈叉了，充满了难以置信，“表哥！你说琅儿这…这风流劲儿…随了舒帅？！舒清扬？！那个战场上砍人头跟切西瓜似的军神？！那个在敌国能止小儿夜啼的‘玉面活阎王’？！”
他越说声音越高，最后几个字几乎算是喊出来的，引得附近几个耳朵尖的山民壮妇都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赶紧堵住耳朵躲在一边去，舒王爷的私事啊，听不得听不得。
柳氏完全顾不上那些，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家表哥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王夫，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语气充满了荒诞感：
“表哥，你…你没事吧？是不是热糊涂了？舒帅她…她老人家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流放路上砍树呢！她私下里…是…是这样的？！”
他实在无法把那个传说中冷面无情、杀伐决断的军神，和眼前王夫口中这个“哄人本事天生”的形象联系起来！这反差也太惊悚了！
王夫被柳氏这夸张的反应和首白的质疑弄得老脸一红。
想起自家那个在战场上如同修罗降世、回到府邸对着他时却常常笨拙得连句软和话都说不利索、偶尔学人说句情话表情严肃得跟点卯似的妻主……他既觉得好笑又有点甜蜜的窘迫。
“你…你懂什么！”王夫有些恼羞成怒地推了柳氏一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嗔怪和怀念，
“她…她那人…外头是那样，在…在家里头，自然…自然也是…嗯…有她的…方式！” 他努力想为妻主辩解，却又找不出具体的“风流事迹”，最后只能含糊地强调，
“反正…反正琅儿这点本事，就是随她！天生的！等回头…等你下次见着了，只要你那老毛病改了，我家妻主不在躲着你跑，你就知道了！”
他差点把“等流放结束”说出来，赶紧咽了回去。
柳氏看着表哥那副脸红脖子粗、拼命想维护妻主“另一面”却又词穷的模样，再想想舒清扬那赫赫凶名……
他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混合着恍然大悟和憋笑的表情。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指着王夫，手指头都激动得有点抖：
“我…我明白了！表哥！合着…合着舒帅她老人家…是…是铁汉柔情？！对着千军万马眉头都不皱一下，对着自家夫郎…反倒…反倒…嘿嘿嘿……”
他没说完，但那挤眉弄眼、意味深长的“嘿嘿嘿”笑声，还有那上下打量的暧昧眼神……
“呵呵呵呵，” 连花叔捂着嘴闷笑。袅叔也难得地肩膀微微耸动。
王夫被柳氏那眼神和“嘿嘿嘿”笑得脸上挂不住，气得抓起一把土就朝他扬了过去：“滚蛋！柳似烟！再敢编排我家妻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舒琅在一旁听着，额角默默滑下三根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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