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到两个“你这小妮子还算懂事”的眼神，舒琅立刻把“囚仗差势”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从两位大姐背后萌的跳出来，手指猛地指向缓坡下几个己经陷入半昏迷、气息奄奄的老弱病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
“王大人，马大人，您给评评理！这药，我是该先给这些快咽气的，还是该给这些有力气挤到前头来骂我、逼我的？！”
王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马汉……
马汉只不过一眨眼就不见了，舒琅眯着眼睛寻了一会儿，才看到这家伙扶着她那个可怜的刚刚失去妻主小姨丈公爹还有女儿的男人，正在往他嘴里塞药丸子，男人本就娇弱，如今似乎吞咽都有些困难，马汉又手忙脚乱的给他灌水，忙叨半天男人终于把药吃下去。
马汉这才一抹头上的热汗，将人拦腰抱起往靠近水源的阴凉处去了。
舒琅啧啧称奇，这大姐看上去又凶又恶，倒是对那男人还真算有情有义。连带着男人那个狼崽子儿子这几日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男人偷偷给儿子塞些吃食。
马汉去照顾美人儿，舒琅溜号，王朝可是负责任的很。
舒琅刚说的话，句句戳在她最在意的点上！队伍减员太多，她无法交代！如今这群蠢货还在内讧，竟敢打救命药的主意？
“都给我闭嘴！”王朝一声厉喝，她大步流星走过来，目光如刀般扫过刀疤脸和吊梢眼那群人，最后落在舒琅身上时，眼神复杂地一滞，不省心的丫头正呲着牙花子扭头看马汉呢。
“药！是人家熬出来救命的！草药是人家这路上采的！怎么分，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她声音冰冷又无奈，“你只管按最危重的来！谁敢再上前一步，扰乱秩序，抢夺药物——”
“唰！”腰间佩刀应声出鞘，寒光乍现，
“休怪本官刀下无情！马汉！带人过来，给我围死这片地方！再有敢靠近药罐三尺之内的，一律按谋逆论处，就地格杀！”
“是！”
马汉挂念的人情况稳定下来，也放心不少，虽不情愿被指使，但念及王朝方才分水之恩，舒琅送的救命药，终是带着解差凶神恶煞地扑来，明晃晃的刀枪瞬间将药罐区域围得铁桶一般。
刀疤脸女人和吊梢眼她们，被王朝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和凛冽杀气骇得魂飞魄散！尤其是那声“就地格杀”，让她们毫不怀疑王朝真敢动手！
几人面无人色，再不敢吭半声，连滚带爬地缩回了人群深处。
袅娜大叔早己退到一旁，由赛诸葛她们选出的几个壮妇接手，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药汤喂给那些气若游丝、甚至昏迷不醒的危重病人。
场面暂时被压住，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并未真正散去——所有人都看得分明，锅里翻滚的药汤正肉眼可见地减少，而坡下躺倒、亟待救治的人数，只让观者心头更沉。
王朝立在一旁，脸色并未因掌控局面而稍霁，反而愈发凝重。她知道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舒琅的目光冷静地掠过一张张灰败痛苦的脸，如同扫过一堆冰冷的数字。
她心中并无多少悲悯。在末世挣扎求生的人，早己看透生死，尤其这还是流放的队伍，哪有那么多冤枉。
要说无辜被她娘牵连的旧部，她还想找个地哭呢，享受的是前身，受苦的是她，公平？
拳头大的说的算。
但此刻，这些人，在她眼中陡然多了一层“价值”。
她状若无意地踱到王朝身侧，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事态危急的紧迫，又夹杂着一丝“为你考量”的冷静：
“王大人，”她眼神示意那些服下药汤后呼吸稍稳、却依旧孱弱的重病号，以及更多眼神麻木、望眼欲穿的等待者，
“这点药，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没有后续药材，最迟今夜，至多熬到明天，倒下的只会更多。”
她顿了顿，捕捉到王朝眼中深锁的忧虑，继续道：
“大量减员，队伍人心涣散，寸步难行……后续押解，怕是难上加难。就算到了地方，人数锐减，大人您回去，又如何向上峰交代？”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王朝最核心的软肋！王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舒琅话锋一转，眼神投向西南方隐约的山峦轮廓：
“我恰巧听闻，据此三十里，应是西凉府的土塬城？虽非大邑，但地处要冲，商旅往来不绝，药材、粮秣总该有些储备。”
她声音压得更低，充满诱惑，“与其困死在此地，眼睁睁看着人一个个耗干，不如大人您带人快马加鞭走一趟！”
“到了城里，”舒琅循循善诱，引导着王朝的思路，
“大人可向城守衙门报备行踪困境，飞鸽传书给上峰陈明利害——酷暑肆虐，人犯突发恶疾，若强行驱赶，恐十不存一！不如就地暂停数日，以‘以工代罚’之名暂居土塬！一则避暑休整，二则便于救治病患，待疫情缓和、暑气稍退，再行上路！这才是稳妥保全之策！”
“以工代罚”西字，让王朝眼中精光爆闪！这确是官面上绝佳的滞留借口！既能规避大规模死亡之险，又能争取宝贵时间。
“其二，”舒琅抛出最核心的目的，语气坦荡诚挚，仿佛全然为公，“大人请看这千里流放路。单靠两条腿，还要拖着病号，怕是赶到目的地也只剩半条命了。土塬城商旅云集，必有车马行。”
舒琅坦然迎向王朝的目光，脸上写满一心为公的恳切：
“王大人，此行买药路途虽近也需脚力。依我看，不如顺带置办几匹大牲口，”她语速自然流畅，目光极其自然地扫过自家方向——王夫正抱着噗噗轻哄，柳表叔则用湿布小心为袅叔拭汗，那纤细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在烈日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怜的脆弱。
她收回目光，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无奈”与“体恤”：
“您也瞧见了，我家这一摊子，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眼神再次若有似无地掠过热的脸色发白的柳表叔，“都是些经不起长途跋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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