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拉成细丝，崩断在钢笔尖刺破皮肉的瞬间。
噗嗤！
一声沉闷又粘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不是金属，是钢笔尖——那支刚才被沈聿白签下血墨名字、笔尖还沾着干涸墨渍和暗红血痂的金属笔尖——被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所有沸腾的恨意，狠狠捅进了陆衍那只正戳向氧气切断钮的手掌！
笔尖穿透皮肉！撕裂筋膜！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阻力，狠狠楔入更深层的、坚硬的腕骨缝隙！
“呃——啊！！！”
陆衍喉咙里炸开的，不再是属于人类的惨叫，而是某种被彻底撕裂声带的、野兽濒死的、只冲出一半就被剧痛生生扼断的惨嚎！那声音扭曲变形，带着血沫和碎骨般的摩擦音，瞬间盖过了心电监护仪疯狂的警报！
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后一仰！身体剧烈地抽搐、反弓！那只被钢笔钉穿的手掌，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僵在半空！笔杆的塑料外壳在他痉挛的五指紧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啪！
一声轻微的爆裂闷响！
钢笔的墨囊，在巨大的压力和冲击下，在陆衍的手掌内部——炸了！
粘稠的、深蓝色的墨水混合着温热的、鲜红的血液，如同被挤压的、肮脏的浆果，猛地从钢笔与皮肉的结合处，从他被洞穿的掌心前后两个血洞里——
狂喷出来！
噗——！
温热的、腥甜的、混杂着墨水特有化学气味和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劈头盖脸，喷溅了我半张脸！黏腻，滚烫，瞬间模糊了右眼的视线！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刺目的血红和污浊的深蓝！
“晚……晚晴……”病床上，沈聿白紫绀的脸己经扭曲变形，身体像离岸的鱼疯狂弹跳、抽搐！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窒息带来的濒死麻木！他那唯一还能动的左手，那只裹着厚厚纱布、掌心缝着黑色蜈蚣般疤痕的手，此刻正以一种痉挛的、却带着孤注一掷力量的姿态，死死抠向从墙壁连接到氧气面罩的那根粗大的、透明的塑料输氧管！
指尖抠在塑料管与墙壁金属接口的脆弱连接处！嘎嘣！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塑料断裂声！
输氧管靠近接口的地方，被他痉挛的手指硬生生抠裂开一道细细的缝隙！嘶！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天籁般的、带着冰冷金属气息的气流声，猛地从那道细缝里钻了出来！
微弱的氧气流，混着管道里残留的消毒水味和浓重的血腥气，艰难地、断断续续地——
涌进了扣在他口鼻上的氧气面罩里！嗬！
沈聿白塌陷如同深坑的胸膛，猛地向上剧烈一鼓！像一个被强行吹胀又瞬间泄气的破风箱！虽然依旧伴随着撕裂般的嗬嗬声，但那股纯粹窒息的紫绀，似乎被这微弱的气流冲淡了一丝丝！心电监护仪上那己经跌入死亡深谷的血氧数值，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般向上跳动了一格
砰！哐当！
与此同时！
病房门外，那如同重锤擂鼓般疯狂撞击门板的巨响——
骤然停止！
死寂！
取而代之的，是远处由远及近、撕裂夜空的、凄厉而急促的警笛长鸣！
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穿透走廊磨砂玻璃窗上那几个高大扭曲的黑影，将整个病房门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撞门声停了。
保镖的咒骂和撞击声被刺耳的警笛彻底切断、吞没！
混乱血腥的战场中心。
陆衍被我死死钉在墙上！那只被钢笔贯穿的手掌还僵在半空，深蓝的墨水和鲜红的血液混合成粘稠的暗紫色，顺着手腕汩汩流淌，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袖口，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污迹。他因为剧痛而佝偻的身体微微前倾，染着墨水和血污的下巴，无意识地、沉重地抵在了墙壁上那个红色的、伪装成呼叫铃的——
氧气紧急切断按钮上！
“啪嗒。”
他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在刚才剧烈的挣扎和撞击中，终于滑脱，掉落在脚边的血泊里。镜片碎裂，细小的玻璃碴混在粘稠的血墨中，闪着冰冷的光。镜架扭曲变形，像两条被踩死的银色小蛇。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脸上沾满了喷溅的墨渍和血点，右眼被脏污的液体糊住，只有左眼还能视物。那只眼睛里，翻涌着如同地狱熔岩般的剧痛、暴戾、以及一种被彻底逼入绝境的、疯狂的光芒！
他咧开嘴。
嘴角扯动，拉出一个混合着巨大痛苦和极度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上，沾满了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暗红色的血沫。
“报……警？”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血沫翻涌的咕噜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在磨砺生锈的铁皮，却清晰地穿透了警笛的嘶鸣和沈聿白艰难的抽气声。
他那只没被钉住的左手，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指尖，颤巍巍地、却带着一种恶毒至极的指向性，戳向自己下巴抵着的那个红色按钮，又缓缓移向输氧管被沈聿白抠裂的接口处，最后，落在我沾满墨渍和血污的脸上。
“……好啊……”他咧开的嘴角弧度更大，露出更多沾血的牙齿，笑容狰狞如同恶鬼。
“让警察……好好看看……”
他喘息着，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意，目光扫过沈聿白紫绀未褪、艰难喘息的脸，扫过我悬在半空的手，最后死死钉在那个红色的切断按钮上。
“……这氧气阀上……”
他染血的舌尖舔过沾血的牙齿，一字一顿，如同淬毒的诅咒：
“粘着谁的……血指纹！”
嗡——！
脑子里像被丢进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只有尖锐的蜂鸣！
血指纹！
陆衍下巴抵在按钮上！那里沾满了从他掌心喷溅出来的、混合着钢笔墨水的血！还有……我脸上喷溅到的、属于他的血污！
如果警察破门而入……
看到被切断的氧气……
看到按钮上新鲜的血指纹……
看到沈聿白濒死……
看到我手里还握着半截染血的钢笔……
谁才是凶手？！
我的目光猛地抬起，越过陆衍扭曲狞笑的脸，死死钉在病房内另一个角落——
那个真正的、不起眼的、银白色的SOS紧急呼叫按钮！
指尖沾着黏腻的墨渍和半干的血污，不受控制地、本能地抬起，朝着那个代表最后一线生机的按钮伸去！
只要按下去！
只要按下去医院保安和最近的医护就会冲进来！
指尖带着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所有的愤怒和恐惧，朝着那个冰冷的按钮狠狠戳去——
距离按钮光滑的塑料表面，只剩下半毫米！
指尖猛地——
顿住！
生生僵在半空！
陆衍那只没被钉住的、染血的左手，不知何时己经抬起，并没有阻止我，而是……同样悬在了那个SOS按钮的上方！
他的指尖，距离按钮，同样只有半毫米！
他歪着头，仅剩的左眼里，翻涌着一种疯狂而笃定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
嘲弄！
他在等！
等我按下去！
然后，他也会“同时”按下去！
或者，在警察冲进来的瞬间，他甚至可以“先一步”按下去！
到时候……
两个血指纹……
一个在要命的氧气切断钮上……
一个在求救的SOS钮上……
谁能说得清？！
警笛声在门外疯狂嘶鸣，红蓝光芒将病房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地狱。
指尖悬停。
空气凝固。
生与死。
罪与罚。
就在这半毫米的深渊之上，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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