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重力”酒吧的夜景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那种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看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觉。
今晚，凌川把陆今安约了来。
昏暗的灯光下，调酒师轻轻地摆动着身体，极其优雅的调配一杯五彩的鸡尾酒；闪烁着急促的霓虹灯光，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又需要安慰的心灵。
陌生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彼此倾诉着，空气中混杂着香水味、各种酒精和信息素挥发的气息。
角落的卡座里，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凌川看着桌上那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壁上碰撞出细微的轻响。
他又瞥了一眼旁边那支被自己小心收好的强力止痛针——陆今安在巷子里粗暴塞给他的东西。
冷战似乎是被这混蛋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不再是纯粹的互骂和抢任务的硝烟味，而是某种更粘稠、更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端起酒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也给了他开口的勇气。
“谢了。” 凌川没看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平时的尖锐。目光落在自己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上，声音不高，“…那个针。”
正仰头灌着廉价啤酒的陆今安动作一顿，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梗着脖子嚷嚷起来：“…我…老子只是不想看你被那些毒针搞坏身体拖我后腿！” 吼完，他又灌了一大口啤酒，古铜色的脸上有点不自在，耳根似乎有点发红。
真是该死，自从知道他是Omega后，彼此之间的相处方式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凌川没理会他的嘴硬，只是几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冰块叮当作响。
“威士忌。” 陆今安忽然说。
“嗯？” 凌川没明白。
“你每次都点这个。” 他补充道，眼眸抬起，看向凌川。
“这玩意儿又苦又冲，跟喝消毒水似的。老子还是喜欢啤酒，痛快！” 他拍了拍桌上的廉价啤酒罐。
凌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杯中，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冷的杯壁，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遥远的意味。
“…习惯了。” 他不再多说，仰头又喝了一口，那浓烈的焦香和烟熏味似乎能短暂地麻痹某些不愿回想的神经。
陆今安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但也没深究。酒意上来，他话匣子也打开了，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啧，习惯…老子也有习惯。习惯了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凌川闻言，冰蓝色的眼眸转向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诡刃堂】的规矩，攒够积分就能退堂。你…没想过…”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话题有点越界，但还是问了出来，“这个年纪，没想过找个Omega？安稳点？”
陆今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抓起啤酒罐又灌了一大口，泡沫沾了他一下巴也毫不在意。
“退堂？找个Omega？” 他抹了把嘴，赤红的眼睛里带着点自嘲和一种混不吝的洒脱。
“操！老子除了杀人，还会干啥？种地？开小卖部？别逗了！找个Omega？” 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想想就他妈头皮发麻！天天管着你，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烦都烦死了！还是现在这样自在！想骂谁骂谁，想砍谁砍谁！多痛快！”
他拍了下桌子，震得杯里的酒液晃荡：“再说了！【诡刃堂】多好！有架打，有酒喝，有…” 他声音忽然顿住，眼睛带着点朦胧的酒意，首勾勾地看向凌川，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只是又灌了口酒。
凌川看着他这副样子，便也不再多嘴。
几杯酒下肚，陆今安明显有点大了。他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首愣愣地盯着凌川的脸，眼神有点发首。
“喂…凌川…” 他大着舌头，声音含混不清。
凌川抬眼看他，没应声。
“你…” 陆今安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凌川，“…得多笑笑！真的！”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语气带着点醉醺醺的兴奋，“你…其实笑起来…挺好看的…比…比现在这张死人脸强多了！”
凌川握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自在。
陆今安在发什么酒疯？！
陆今安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僵硬，自顾自地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傻气：“真的！骗你是狗！你看…你看刚才…扯嘴角那一下…就…就挺好！”
他努力回忆着凌川之前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比划。
“以后…常跟老子出来喝喝酒…别老…老一个人憋着…跟个冰坨子似的…”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嘟囔，“…堂里…好多想约你的…Alpha…都被你这张脸…吓跑了…啧啧…浪费资源…”
“闭嘴！” 凌川终于忍无可忍，低喝一声，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羞恼和警告。他感觉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烫，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
陆今安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梗着脖子，醉眼朦胧地瞪着他，嘟囔着：“…闭…闭嘴…就闭嘴…” 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一点一点的，最后“咚”的一声，额头抵在冰冷的桌面上，彻底醉倒过去，发出沉重的鼾声。
酒吧的喧嚣仿佛被隔开。凌川看着趴在桌上、毫无防备睡着的陆今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冰封的脸上，那丝被陆今安称为“好看”的、极其细微的弧度，似乎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又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随即消失无踪。
冷战的冰层似乎在这廉价酒精和醉汉的胡言乱语中，悄然融化了。
但某种更加微妙、更加难以捉摸的东西，如同杯中威士忌的余韵，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
他沉默地喝完自己杯中最后一点威士忌，那浓烈的味道似乎也无法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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