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玄石王座，硌得季麟脊骨生疼。卿离的手臂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箍在她腰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碾碎。
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他身上那种沉冷、如同深渊寒铁般的气息，强势地钻进她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刺的冰碴。
她被迫禁锢在这象征魔域至高权柄的位置上，视线却只能无力地垂落，看着下方那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昔日那些或清傲、或威严的同门，此刻像被狂风折断的芦苇，乌压压跪伏一地，瑟瑟发抖。他们华丽的道袍沾满了尘土与暗红的血污，曾经高高扬起的头颅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连一丝细微的啜泣都被极致的恐惧死死压在喉咙里。
魔宫的大殿上，穹顶高悬的琉璃灯盏，投下惨白摇曳的光，映照着一张张绝望扭曲的脸，每一道惊惶闪烁的目光，都像烧红的针，刺在季麟的心上。
死寂。唯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在大殿空旷的穹顶下盘旋。
一只骨节分明、苍白的手，端着玉碗，稳稳地递到了季麟的唇边。碗壁细腻温润，是上好的寒山暖玉，与这血腥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碗中盛着浓稠的黑色液体，微微晃动着，散发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甜腻腥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鼻端，又混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血肉腐烂般的苦味。
“乖，”卿离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近乎诱哄的温柔，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刮过她的鼓膜。
“这碗药，你喝一口，本君便放一个人。”
他的气息拂过她颈侧敏感的肌肤，激起一片冰冷的战栗。季麟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
她猛地闭上眼，试图将那碗里翻腾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液体隔绝在视线之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涌上强烈的恶心感。
作者“秋色迟暮”推荐阅读《万象人间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气味…这诡异的甜腥与腐败的苦…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匣子。
这些年昏昏沉沉，记忆里的画面却在此刻不合时宜的骤然闪现。
阳光明媚的山涧，泉水叮咚。季麟看见了年少的卿离，脸上还带着未经世事的明朗笑意，小心翼翼地将一捧淡紫色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灵草递到她面前。
他额角还带着为采摘这灵草被荆棘划破的血痕，眼神却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喏，师姐上次说喜欢的紫云英，晒干了煮甜羹最香。”少年清朗的声音犹在耳畔。后来，那碗用紫云英熬煮的甜羹，确实成了她漫长修行岁月里，最温暖的一抹甜香。
如今，那熟悉的、曾代表纯粹温暖的甜香，被浓重的血腥和腐苦彻底扭曲、玷污。
这碗里翻腾的，早己不是甜羹，而是他心头怨恨熬煮的毒。那甜腻的气味此刻只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眩晕。
“怎么？”卿离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更深的寒意却如毒蛇般缠绕上来，“师姐心软了？还是嫌弃本君的药……不够纯？”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她眼前发黑，几乎喘不过气。季麟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奈何他的手臂像铁钳一般紧紧钳制住自己。
“你疯了！”她出声呵斥，试图想像从前那样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
可惜物是人非，自己不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圣女，他也不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卿离低头靠近她，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喝了它”，他瞥了一眼下方跪着的众人， “不然他们可都要死。”说着便再次将药碗凑到季麟唇边。
季麟：“…”
她多想说一句没必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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