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掠过星渊城的青铜城门时，苏砚正跪在监察司冰凉的地砖上。面前的鎏金烛台摇曳着幽蓝火焰，映得案首那人玄色衣袍上的银线暗纹如同流动的星河。
"第七次了。"监察使陆沉将染血的卷宗甩在地上，"你带队追捕的鲛人叛党每次都能提前逃脱，苏砚，你当本使是三岁孩童？"
苏砚垂眸盯着卷宗上洇开的血渍，喉间泛起铁锈味。三日前那个暴雨夜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闪回：鲛女阿绡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尾鳍在雷光中划出幽蓝弧线，而她手中的匕首，终究没能刺进对方心口。
"末将失职。"他将额头贴在地面，寒铁护腕硌得生疼。身后突然传来锁链哗啦作响，数十名玄甲卫涌入大殿，森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陆沉起身逼近，指尖挑起苏砚下颌："念在你曾救过本使性命，今日便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三日后月蚀之夜，鲛人会在珊瑚渊举行血祭，你带队围剿。若再失手......"他顿了顿，袖中银针无声没入苏砚颈侧，"这噬心蛊可不会再等你。"
星渊城外的珊瑚渊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紫光，苏砚握紧腰间长剑。身后三百玄甲卫如鬼魅般潜行，他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七日前阿绡将鲛人圣物"星泪珠"塞进他掌心的画面又浮现眼前，少女尾鳍上的磷粉在他袖口留下淡淡荧光。
"苏将军。"副将的低语打断思绪，"前方发现异动。"
穿过荆棘丛生的礁岩，苏砚瞳孔骤缩。月光下，数百鲛人正在祭坛前吟唱，阿绡站在最中央，银鳞铠甲上缀满珍珠，额间的星泪珠散发着柔和光芒。当她抬眸望向自己时，歌声戛然而止。
"杀！"苏砚挥剑的瞬间，阿绡指尖划过星泪珠，一道蓝光冲天而起。玄甲卫的惨叫声混着鲛人的哀鸣在渊底回荡，苏砚看着阿绡被流箭射中，尾鳍染红海水，终于再也无法克制。
他挥剑劈开包围阿绡的玄甲卫，将人护在身后。"为什么？"阿绡咳出带血的珍珠，"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苏砚扯下颈间符咒，噬心蛊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我更知道，星渊城的所谓正义，不过是陆沉满足私欲的借口。"
突然，一道黑影从上方俯冲而下。陆沉踏着剑光而来，手中长鞭缠住苏砚手腕："果然是叛徒！鲛人圣物现世，今日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阿绡将星泪珠按在苏砚胸口，珍珠发出耀眼光芒。苏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百年前，他本是守护鲛人的星渊，因触犯天条被贬为凡人，而阿绡，正是当年与他并肩作战的鲛族圣女。
"星渊，回来吧。"阿绡的声音带着哭腔。苏砚周身泛起青光，铠甲片片碎裂，额间浮现出星纹。他握住阿绡的手，鱼尾代替双腿在水中摆动，记忆与力量彻底觉醒。
陆沉见状暴喝一声，长鞭化作万千银蛇攻来。苏砚挥动手臂，海水凝成冰刃反击。激战中，星泪珠突然炸裂，巨大的能量波将所有人掀飞。
当苏砚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洁白的沙滩上。阿绡蜷缩在不远处，星泪珠的碎片散落在她身旁。远处传来陆沉的怒吼，显然对方并未放弃追杀。
"我们得走了。"苏砚抱起阿绡，鱼尾拍击水面。他能感觉到噬心蛊还在体内肆虐，但此刻握着怀中的人，竟觉得疼痛也变得可以忍受。
他们躲进一处隐秘的珊瑚洞穴，阿绡用鲛人秘术暂时压制住蛊毒。"星泪珠虽碎，但碎片仍有力量。"她将最大的一片贴在苏砚心口，"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可能再也无法回到陆地。"
苏砚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比起做陆沉的傀儡，我更愿与你在海底永生。"洞穴外，细雪不知何时落进了深海，与鲛人泪凝成的珍珠一起，在幽蓝的海水中缓缓沉浮。
三个月后，星渊城传出消息：监察使陆沉在追捕鲛人时意外身亡，而曾经的骠骑将军苏砚，连同整个鲛人族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偶尔路过珊瑚渊的渔民会说，月圆之夜，能看见海底有幽蓝的光芒闪烁，还有空灵的歌声，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的叹息与欢笑。
而在深海最隐秘的角落，苏砚与阿绡用星泪珠的碎片重建了鲛人国度。每当雪落时分，他就会想起陆沉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画——画中少年将军与鲛人少女并肩而立，背后是永不落雪的星空。原来命运早有伏笔，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终将在某个雪夜重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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